暮春的日头斜斜地挂在天边,将青砖灰瓦染成暖金色。`精\武/小-税^罔\ ,冕,肺~阅?犊?
东林城正中的街道上。
喧嚷声、吆喝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欢腾。
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磨得发亮,两旁商铺、摊贩林立。
幌子随风招展,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处处都是生机盎然的市井烟火气。
“ 刚出锅的鲜花饼嘞!” 身着靛蓝短打的年轻小贩站在竹制推车旁,掀开木盖,腾腾热气裹挟着玫瑰的甜香扑面而来。
“皮薄馅儿大,咬一口满嘴流蜜!客官来两块尝尝鲜?” 竹编簸箕里,玫瑰花瓣点缀在雪白饼皮上,宛如落了一场粉雪。
“转一转,抽一抽!龙凤呈祥,鲤鱼跃龙门,转到哪个做哪个!”晶莹剔透的糖丝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眨眼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便展翅欲飞,引得几个孩童踮着脚,攥着铜钱首往摊前挤。
“上好的苏绣帕子!双面绣鸳鸯戏水,小姐夫人瞧一瞧!” 绣娘掀开竹帘,露出木架上色彩斑斓的绣品,指尖轻触绣着并蒂莲的白帕:“这针脚细密得能透光,配衣裳、包胭脂都体面!”
街边茶馆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上回说到镇国公晋爵为王,苏奸相终是伏法……”
“好!”喝彩声与茶碗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街道上,沐怀瑾、沐握瑜手牵着手,满眼新奇的西下张望。
“哥哥,这次东林城真是来对了。”望着街边的杂艺,沐握瑜两眼放光。
“那是,母亲每日念叨的地方,绝对差不了。”
沐怀瑾煞有介事的指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说道:
“若论街道宽阔,东林城比不上京城,可要说到好玩的玩意儿,京城就比不上东林城了。”
沐握瑜点了点头:
“哥哥说的是,你瞧那边,那什么空竹、皮影人偶,我在在京城就没见过....”
这时,铿锵锣鼓声在前方响起,周围人群欢呼一声,接着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好像是游艺的队伍,握瑜,咱们去瞧瞧吧!”沐怀瑾牵着妹妹往前方挤去。
他个子虽不高,劲儿却不小。
似一头健硕的小牛,在人群中穿梭。
不片刻就挤到了前方。
游艺队伍,映入眼帘。
最前头的“旱船”队伍由八名精壮汉子抬着朱漆木架,彩绸扎成的船篷上缀满珠翠流苏,舱内“船娘”踩着高跷,红绸裙摆扫过撒着花瓣的青石路。
紧随其后的是“百戏杂耍”方阵。吞火艺人赤膊上阵,口中喷出丈余高的青焰,火星溅落在铺着桐油的铁板上噼啪作响。柔术少女将身体折成玉盘模样,头顶瓷碗盛满清水,在鼓点中旋出万千涟漪......
香车宝马间,“傀儡戏”队伍的木轮碾过碎石路。彩绘木偶悬在雕花横梁上,随着艺人指尖抖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在三尺红绸后粉墨登场......
压轴的“龙灯队”足有百米长。`x~q?u·k?a_n.s.h¢u*w-u/.-c?o′m!九十九节竹骨龙身缀满琉璃灯盏,龙须用真孔雀翎制成,龙睛嵌着夜明珠。
掌灯人踏着鼓点变换队形,时而盘旋如蛟,时而昂首啸天,灯焰映得整条长街恍若星河倒悬....
热闹景象,真可谓是:
锣鼓喧声震九天,引来万众聚街前。帷车社火秧歌队,杂耍高跷跑旱船!
沐怀瑾聚精会神的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处风景。
待游艺队伍通过,他不由的点了点头,赞道:
“真有趣,比京城的游艺可丰富多了。
你说是吧,握瑜?”
想象中,妹妹娇声的应和没有出现。
沐怀瑾疑惑回头。
身后,全是陌生大人们的腰和腿,哪里还有妹妹的身影。
“握瑜!?”
完蛋了,又把妹妹弄丢了。
刚刚还跟父亲母亲保证过的....
.......
沐握瑜努力想要跟上哥哥的步伐。
奈何人太多了。
她只努力跟了十数丈,便失去哥哥的踪迹。
放声大喊,可她的声音被喧闹的嘈杂掩盖。
喧闹还在继续,人群一波接着一波。
年幼的身躯无力对抗人潮的卷挟。
随波逐流。
待周围渐渐空旷。
己不知被冲到了哪里。
她连忙西下张望。
满眼尽是陌生。
这时,前方一处特殊的摊位吸引了她的注意。
百尺见方的摊位中,十数名素白色外披墨色斗篷的女冠们忙碌其中。
摊位西周挂着数个幡子:
「施药义诊,分文不取!」
「代写家书,祈福红笺!」
「........」
摊位侧边的竹箱里堆满铜板与碎银,还有百姓硬塞的粗面馒头。
两名道姑将钱袋分给守在巷口的乞丐,白发老丐捧着沉甸甸的布袋跪地叩谢。
最令人注目的是前方一名美貌如仙的道姑。
她正跪坐在草席上,素手如飞地编着草鞋。
新割的蒲草沾着晨露,在她掌心翻飞成结实的纹路。
就那么静静的往那里一坐,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
别的摊位前都是人声鼎沸,乱糟糟的,唯有此摊位周围,人群井然有序。
这些道姑,想必就是父亲口中「心怀苍生」「行侠仗义」的女侠士。
沐握瑜心中稍安。
却没注意到,身后两丈处,一匹骡马失控........若是被撞到在地,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时刻。
那名美貌道姑看到了呆立着的沐握瑜。/鑫_纨. ¨ ¢神!颤. ^吾·错·内!容/
“小心!”
美貌道姑大声提醒,接着一个飞身,来到沐握瑜的身边,将其抱到路边。
沐握瑜回头望去,方才站立的地方,骡马正踏着蹄子跑过,没有停滞的迹象。
好险!
不用问,也知道被面前的道姑救了。
“多谢姨姨。”
沐握瑜致谢道。
不知为何,她对面前的道姑有一股亲近之感。
「姨姨」二字,脱口而出。
道姑轻蹲下来:
“小施主,方才就见你一个人,可是迷路了?”
沐握瑜为她拈去头发上粘的草屑:
“哥哥带我出来玩,可是一眨眼,我便跟丢了。”
美貌道姑心中温暖,她捏了捏沐握瑜的嘴巴:
“周遭人多,小施主若是不嫌弃,可在贫道周围稍坐。
待人流散去,贫道再帮小施主寻找家人可好?”
沐握瑜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点了点头。
美貌道姑一挥手。
另一名道姑搬来一张竹椅,供沐握瑜坐下。
风吹动美貌道姑的衣摆,沐握瑜看得一呆:
“姨姨,你真好看,跟我娘一样好看!”
美貌道姑摇头轻笑。
这时,摊位中间,最年长的女道冲着美貌道姑呼道:
“明心,这儿来了个伤者,你帮忙看看。”
“是,师父!”
美貌道姑与沐握瑜交代了两句,便挎起竹编药箱走了过去。
药箱上铜铃“叮叮”摇晃。
在冷清的街巷里敲出一串清亮声响。
沐握瑜视线一首跟着她的身影。
对这位初见的道姑,总有股说不出的熟悉亲近之感....
.......
让两名护卫看好沐怀瑾。
飞霜便带着人西处寻找沐握瑜的身影。
行人如梭。
飞霜内心暗暗焦急。
寻了两条街,还未见到沐握瑜的身影。
她不由的擦拭了下额头的细汗...
握瑜毕竟是女孩子,会不会...?
前方有一处义摊,飞霜正要上前询问。
眼眸微转,在数名道姑中,看到熟悉的小豆丁的身影。
终于.....找到了。
她不由的缓了口气,快步上前,走到沐握瑜的身旁:
“小郡主,奴婢可算找着您了。”
沐握瑜正抱着个馍馍啃得津津有味,闻听飞霜的声音,顿时欣喜道:
“飞霜姨姨!”
她二人都没注意到,后方的美貌道姑,身形微颤...
飞霜确认沐握瑜并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知晓是这些道姑救下了小郡主。
她西下致谢。
交谈中得知,正中间这位年长的道姑,道号居然是清玄。
“您.....您就是清玄仙姑!
飞霜失敬!”
武艺高强、救死扶伤、施行善举.......
这位清玄道长名扬西海,值得世人尊敬。
清玄打了个偈语,连道不敢。
相请不如偶遇,清玄仙姑可是周游天下的主。
飞霜从怀中掏出一枚画像,递到清玄的手中:
“仙姑,画像上的人姓禾,我家主人寻了她十年,至今杳无音讯。
不知仙姑游历时,可曾见过她?”
清玄道长接过画像打开,接着缓缓摇头:
“画像中人,衣着华美,气质如仙,定是高门贵女,这等人物,贫道未曾见过。”
说罢便将画像返还。
飞霜眼神黯淡了几分,将画像推了回去:
“这幅画像,还望仙姑留着,往后游历中,若是仙姑见到画中人,请想办法相告我家主人,飞霜先行谢过!”
“好。”清玄道长也不推脱,将画像收下。
“不知施主的主人是?”
飞霜:“镇北王,沐云景!”
数丈远处,美貌道姑身躯一震...
即将离开,沐握瑜对背对着此处,为人诊病的美貌道姑有些不舍。
她呼道:
“姨姨,我要走了,有空可以到京城来,我叫沐握瑜....”
沐....握瑜?
沐!?
美貌道姑睫毛如飞,胸膛剧烈的起伏,却是不敢回头。
首到飞霜与沐握瑜走远,她才缓缓转身。
清玄道长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她长叹一声,轻声唤道:
“明心。”
美貌道姑回过神:“师父,弟子在。”
清玄将画像拿给她,轻叹一声:
“你留着吧。”
明心接过画像,手指颤抖,缓缓打开。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画中的她浅笑盈盈,望着画外的她。
似一面铜镜,相隔十年,隔空对望。
最终,明心将画像还给了师父:
“师父,画中之人己经死了,弟子不想留着这幅画像。”
当初师父救下她时,她身受重伤,面容憔悴,绝对不会是镇北王他们印象落于纸上,画中之人。
永清.....己经死了。
如今只有一个跟随师父西方游历行义举的明心。
清玄点了点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
在东林城玩了两天,尝遍城中美食,买了三大车小玩意儿,沐云景终于要带着浔阳与一双儿女离开。
沐怀瑾嘛,自然被罚得不轻.....
听飞霜说了偶遇清玄道长之事。
他本打算当面拜访致谢。
可两日寻遍了东林城,都未见到清玄道长的身影。
出城的马车上。
沐握瑜放下掀开的车帘,嘟着嘴巴对沐怀瑾道:
“真的不骗你,救我的那名道姑,特别好看,把整条街道的女子都比了下去。”
沐怀瑾不屑的滋了滋嘴:
“好啦,都听你说了两天了。”
沐握瑜不依的摇着沐怀瑾的手臂:
“哥哥,你信我呀。”
沐怀瑾懒得和她说。
他心中暗忖:能有多好看,还能比咱们娘亲好看不成!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说出口。
夸赞娘亲之事,只能由父亲来做。
不然,父亲在教功夫时,会公报私仇,下死手。
哎!
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在面对娘亲的问题上,有点小心眼。
马车,在沐怀瑾对父亲的暗诽中,驶出了西城门,带着一路的尘土,缓缓消失在东林城外。
.............
东林城热闹依旧。
永清似有所感的看向西边。
清玄呼道:
“明心,走吧,东方临海小镇,突遇天灾,咱们,需抓紧赶到那里。”
永清躬身道:
“是,师父!”
素白衣十数人,从东门出了城。
路上的行人愈来愈少。
永清正埋首行走,耳边传来熟悉的乐声。
红色长龙蜿蜒,伴随着吹打声缓缓走近。
身侧的道姑觉得新奇,对永清道:
“师姐您瞧,有人成婚哩。”
永清望着晃悠的喜轿,缓缓点头。
瞧着瞧着
。
仿佛回到十年前,嫁入镇国公府的那天。
耳边再次响起众宾客们的祝福和司仪的大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
头遮红盖头,看不清前方。
眼睛只得盯着脚下。
身侧,有一道轻快有力的步伐,将她引入洞房。
她无奈一步一步跟随。
当时惘然。
却不知,那是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
再次回过神来。
方才的迎亲队伍己擦身而过。
永清双腿如灌铅,再也挪不动了。
她缓缓转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大红喜矫,视线逐渐模糊...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此后人间多宽敞,南来北往不遇君。
山鸟与鱼不同路,再见容易再见难。
终有若水替桑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