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流渚 作品

116.细马春蚕篇(十四)

    □□歌不在,佛子就同任何能聊的人聊天。马家有不少员工住在县和市里,是跟□□歌一家一道搬过来的,也是要住三年。两位司机同时也是□□歌的出差专用员工,其中一位司机是s省眉山人,佛子套他话,司机就说他年前跟□□歌一起去了拍卖会,拍卖会结束之后他就留在d市了,年夜饭都是和家里老父亲老母亲一起吃的,好多年没回过家一起过年,算是托了拍卖会的福。佛子嬉笑着,没细问,查了一圈记忆,知道司机去过励光厂。□□歌查人的速度竟然也很快。


    照理说,拍卖会上所有人都应该淡忘卓逸纶这人,且在潜意识层面不去追查施霜景的下落,因为这是犯忌讳。□□歌不仅做了,甚至还挺顺利。这说明□□歌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吹牛,他身上或是他家真的有什么东西,得以抵消佛子的影响。


    佛子在抵达马家大宅以后,给施霜景打了通简短的电话,让施霜景得以窥见马家大宅的奢华、阴森与怪异。施霜景是个连电视剧都很少看的人,对建筑毫无概念,更别说是地区特色明显的宅邸。佛子甚至会想,如果带施霜景一起来会不会更有趣些?一个人实在是无聊。马家有意思,但也无聊。这种无聊是看一块浸润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组织的无聊,标明了病变所以没有探知欲的无聊,就算暗有玄机也不想开罐重检的无聊。


    佛子是靠翻弄人类的混沌景观来取乐的,同时又是靠恐惧之类恶性的情绪来饱腹的。自从与施霜景相恋,恶性好似给磋磨掉了,但只有佛子自己清楚,这是他的本性之一,他没有在施霜景面前隐藏,他只是在寻找一种新的平衡。或许需要和施霜景的价值观有交叉相容的地方,剩下的则是不需要声张。


    代入到马家这件事,就是佛子其实并不在乎马家人死活,也不在乎马鸣死活——对于后者,佛子最近一直在重新审视“涅槃”这回事,他对护法神的追索有些兴意阑珊了。不论怎么说,接触一下,如果那是马鸣,亦可以多问几句。同类是很难得的。不过马鸣算同类吗?他是凡人修成的菩萨。唔,倒不可以这样作想。这般本质主义的论断于事实推理无益。无人是燃灯佛,也不知马鸣是不是也早有在燃灯佛处记名,是下世修行再得道转化,这只有马鸣自己清楚。论贡献,马鸣甚至比佛子勤奋太多。在那个时期,马鸣也是外道的“佛子”。用现代的话来说,佛子现在或许是要见前辈了。总之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信息还不足。


    卓先生是座上宾,只是——这合时宜吗?孙渺渺问□□歌,可□□歌犯病犯得厉害,回屋躺倒,不省人事。孙渺渺心里还是着急的,正巧司机要离开马家了,孙渺渺就请司机去接医生。马家的女儿后来告诉佛子,马家大宅原本是配了医生的,被马家发生的事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住在这里,马家只好给他在旁边的县上找了房子,方便随时接他来马家大宅。


    傍晚天色渐黑了,□□歌仍不能出来待客,孙渺渺裹了披肩,亲自过来问卓先生口味,她连卓先生来自哪里都不知道,说明□□歌没有向她介绍过卓先生,甚至可能拍卖会与佛子像的事都没透露过。


    “我最近修佛,吃得清淡。肉可以吃,但不吃腥臊。”卓逸纶生得神清骨秀,孙渺渺听到“修佛”二字,脸色一变,可仔细再盯盯卓逸纶的脸,心里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她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多说了些:“卓先生不要在我们家提这些事情哦,我们虽然不是其他教派的,但……总归不好的嘛。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卓先生不吃腥膻的,那羊肉就不行了,牛肉可以伐?原本客人来是应该鸡鸭鱼肉全部备齐的,但我们这里的水养出的都是笨鱼,有一股土骚气,客人多担待哦。晚上七点钟准时开饭,我让我家面点师傅做了一点点心,卓先生请吃哦。”


    卓逸纶面露玩味神色,几个眼神就让孙渺渺离不开房间了,思来想去,她坐下来,卓逸纶就同她搭话,话题就是刚才孙家大女儿马勤光所说的老祖和家宴。


    孙渺渺很尴尬,心说这小姑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的。可她眼珠一转,看见会客室突兀放着一大件黑漆螺钿双开衣柜,这肯定不是她本意,只是每间房间都光秃秃这样放一尊大柜子,看了好晦气。她本能地觉得向外人抱怨不好,但——这不算抱怨吧,应该算提醒,于是孙渺渺说:“卓先生啊,我们家休息得早,你来就当是休养,我们晚上不喝酒打牌的,所有人都在十二点以前要睡着,否则后半夜就睡不好啦。”


    “我听你家儿子女儿说的像是闹鬼一样,什么睡不着就要躲柜子,这是真的吗?”卓逸纶道。


    “哎呀卓先生不要听这些毛毛头瞎说。客人么不打紧的,关好门窗睡觉就是了,夜里不好出门的,我们家这几进几院又多,迷路可就不好了。”


    卓逸纶忽然话锋一转,“孙太太是南方人吧?”


    “我么?我是h市的呀。”


    “来这边生活一定不大容易吧。”


    “卓先生,你真是客气了。”被帅哥惦念是好,可孙渺渺也不要别人同情,“记住哦,晚上十二点以前要躺在床上、闭好眼睛,卓先生你信的那些菩萨佛祖可保佑不了你。我家不修佛事,老祖见了、听了会心烦。”


    “你要问我老祖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嫁来马家的人,不算‘马家人’,老祖不会对我怎么样。”孙渺渺用茶碗盖拨弄茶叶,垂眸看茶梗,“他们马家人疯疯癫癫的,早晓得就不嫁过来了,但有钱是真有钱,别人是祖坟冒青烟,他家是祖坟插烟囱。”


    卓逸纶给孙渺渺这话逗笑了,没想到这夫人还挺幽默,孙渺渺嗔他一眼,“结婚以前只听说那些个明星养小鬼、政客供菩萨,现在嫁过来,不也就是这个样子,在大草原里修宅子。卓先生你要是不怕,去我们院子走廊走上一圈好了,趁现在天色还不算太黑。”


    “孙小姐也是个坦率的人啊。我真的只是来谈生意的,说得像我是个道士、和尚一样。”卓逸纶打哈哈,孙渺渺喝过茶,小口吃了一枚点心,擦擦嘴,连捎着自己的茶杯一起走了。


    待客室无人,佛子喝了两盏茶,眼睛又望向那黑漆螺钿大柜。这回佛子重新拉开它,单膝跪在柜沿,伸手抚摸柜内打磨上漆的木面,柜外精雕细琢,柜内清净如新,什么都没发现。佛子想,如果要躲什么邪祟,柜子内应该要有乾坤,例如符纸、咒文等,但其实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如竖立的双开大棺材。


    晚饭前,佛子真就照孙渺渺的建议,在马家大宅的走廊走了一圈。这不走不打紧,一走佛子就发觉,这大宅的走廊竟然是全通的。从挂有马家牌匾的大门进去,左右手边竟然都有走廊,院与院之间的走廊全数连通,像是为这大宅绲了一圈空心边。借由这全打通的走廊,佛子逛遍了马家大宅,没有任何隐私或是封禁可言,每个院落都可以去,就算路上碰见了马家的员工,他们也不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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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子停下别走,只是望他一眼就匆匆返回去做自己的事。


    晚饭极其丰盛,孙太太一边吃一边介绍,他家虽然住到了这山窝窝里,但东西都是最好的,冰箱冷库应有尽有,一周采买两次,珍贵的东西就飞机运到西宁,再从西宁开车拉回来。她还说两个小孩出了大宅之后就要去念国际学校了,这两年趁机再接触一下中国文化也是好的。现在两个小孩没法出去上学,就上网课,她已把这一切安排得利利索索、妥妥当当。


    两个小孩吃过了,孙渺渺让他们下桌去玩,小儿子跑了,大女儿还留在桌上。卓逸纶看了马勤光一眼,就朝孙渺渺开口道:“谢谢孙夫人的招待,我想不说还是不好,免得浪费了孙夫人的善意。”于是卓逸纶朝孙渺渺一五一十讲了□□歌请他来的事,从拍卖会讲到柳闻斌,再讲到请卓先生携佛子像来他家“看看情况”。


    孙渺渺大惊失色,掀袖看腕表,速速道:“这死鬼……不好意思,卓先生,我真是留不了你。这该死的……请人来乱事……卓先生,我不是说你乱了事,你是好心,是我家这死鬼没有说清楚。我们不需要什么帮手。哎呀这死鬼!我看他发癫是活该!活该被老祖治!”


    “这样,孙夫人,你家要是还有人能开车离去,我将佛子像交给他们,我自己留在你家住一晚,怎么样?我实在好奇。你们家老祖真是马鸣菩萨吗?”


    这时,还坐在桌前的女儿忽然跳下桌,作舞蹈姿势,孙夫人很机警地抓住她的手,要拽她离开餐厅,马勤光的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她朝卓逸纶说:“我家老祖不要杂佛!”


    卓逸纶眼睁睁看马勤光被孙渺渺带走了。一刻钟以后,孙渺渺回来,卓逸纶还没开口,孙渺渺就说:“我把她关在衣柜里了,叫她不要学这些,她偏偏学,学得个神经病。”


    “孙夫人,我对佛事还是有所了解的。马鸣菩萨是显教奠基人之一,作诗歌、伎乐无数。但马鸣菩萨是印度的,怎么会到这里来做你们的老祖?”


    “马家都是神经病。你以为我没有问过吗?马家人自古就有钱,这□□支的,之前打土豪分财产也没耽误他们当有钱人,你以为是怎么搞的?”孙渺渺余光看见司机候在门边了,就请司机拿走卓逸纶的佛子像,卓逸纶专门回他的客房取了那小木盒来,在孙渺渺和司机的见证下打开木盒,确认佛子像在里面,卓逸纶没有私自违背规矩留下小像。孙渺渺让司机签字画押,不能把东西偷了去了,否则马家会找他算账。这样一来回,小像离开马家,孙渺渺松一口气,乐得留卓先生这样一位好姿色的年轻人下来,趁马家大部队来之前把他送走就好。


    “马家信老祖,老祖爱子孙。”孙渺渺伸手摸了摸卓逸纶房里的大衣柜,“我是嫁进来的,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祖在马家子孙的身上来去,子孙活,老祖就活。男的就开枝散叶,女的就歌舞祭祀。小光的姑姑们都会跳舞唱歌,每年都要跳,跳到死。”


    “□□歌就是脑子瓦特了。有一尊佛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请另一尊佛?”她说。


    佛子想,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竟然心思完全相异。孙渺渺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她没总结出来的一层,佛子总结出来了:如果老祖在□□歌脑子里,那□□歌要请佛子像,老祖会不知道吗?原来这是一场邀请。


    佛子混不吝,不是邀请也当邀请了,反正也厮打不起来。只是诡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