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流渚 作品

157.大智若愚篇(二十)

    考语文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语文是施霜景的优势学科,感谢高考把语文放在第一门,施霜景用考语文的两个半小时来适应高考的紧张感。


    写完作文,还剩十分钟,将答题卡翻回正面,检查条形码和密封条内的个人信息,然后施霜景从头检查一遍,是否有漏题、错填。厚张的答题纸手感亦是如此熟悉,施霜景恍惚间觉得这不是高考,只是又一场模拟考试。考场里有人还在奋笔疾书赶作文的最后两行,也有人像施霜景一样,静静等待收卷。施霜景的大脑今天特别安静,心无杂念,甚至有几分禅定意味。收卷铃响,考生纷纷放笔,老师收卷。窗户敞开,空气对流,施霜景再次深呼吸,让新鲜空气充盈肺部,考官清点完答题卡和卷子,确认所有草稿纸都已回收,她们提醒考生带好准考证,可以排队离开考场。


    楼道的考生们喧喧嚷嚷,施霜景被推挤着下楼,到操场便豁然开朗,大家如蚁般往校门涌去。施霜景确认准考证收好了,耳朵不听其他考生对答案,径直走出校门,罗爱曜的身高和长相都显眼,施霜景从人堆里挤出来,成功与罗爱曜汇合,二人击掌。


    两人迈着大长腿往停车场走去。罗爱曜还是聪明,昨天早早就停车占位,今天这停车场已塞得水泄不通,车辆进不来、出不去,有许多家长和罗爱曜揣着相同的心思,却晚来了一步。罗爱曜甚至还占了树荫下最好的车位,方便遮阴纳凉。二人都坐进后排,罗爱曜将保温饭盒一个个摆出来。


    刘茜准备了三菜一汤,装在保温饭盒里,漂漂亮亮,色泽诱人。罗爱曜不知何时给车后排加装了小桌板,正好方便施霜景吃饭。


    施霜景安静地吃鸡翅,没什么好说的,专心吃饭,吃饭重要。罗爱曜不闹他,兀自坐在前排的驾驶座前摆弄手机。施霜景确实饿了,他风卷残云,将三菜一汤加一碗饭全倒进肚子里,这才靠在后排座椅发饭晕。休息几分钟后,施霜景动手收拾饭盒残局,又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小桌板,将饭盒都打包好,下车,把饭盒放进后备箱,再扔掉手中垃圾。施霜景再次坐回车里,这次是坐进了副驾驶座。


    “佛子,佛子哥,罗爱曜,借你的双手给我一用。”施霜景忽然诚恳道。


    罗爱曜不解,但还是将双手递过去。


    施霜景握住罗爱曜的双手,闭眼,倒没在许愿,纯纯就是蹭一点罗爱曜的仙气、佛喜,数学之神显灵吧显灵吧显灵吧!谁让罗爱曜数学那么好呢。


    双手松开,施霜景纠结道:“下午考数学,我是小睡一觉呢,还是再看看错题本?”


    “睡吧,下午三点钟考试,现在才十二点二十。”罗爱曜拉开车前的抽屉,将真丝眼罩扔到施霜景腿上,“我两点十分叫你起床,你还能再看会儿错题本。”


    如是所以,施霜景戴眼罩,放倒座椅,直挺挺地睡了。车窗开了两道窄缝,空调冷气与新鲜空气交换,罗爱曜做事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处。怪不得施霜景昨日会情不自禁喊他爸爸,透过车窗看向外部,粗心的爸爸到处都是,像罗爱曜这样的对象不是爸爸、胜似爸爸。


    下午两点四十,施霜景抵达教室,有那么一瞬,他什么公式、推导、题型都想不起来。这不是某种焦虑、恐慌的体现,而是类似沉入深海的体验。好沉浸,好未知,不害怕,不知道。施霜景在最后一次月考的数学考试中拿了九十二分。施霜景要相信自己。


    三点到五点,数学考试。翻卷声响比语文考试大多了,学生们那翻来覆去的不解,翻来覆去的恐慌,翻来覆去的焦躁……施霜景意识到这回高考的数学题偏难,几乎是刚开始做大题就有阻碍感了。沉心,静气,做不下去就换下一道。施霜景熟练地确认墙上的钟表走针。所有大题都过了一遍,不是很乐观,施霜景从自己最擅长的数列题开始攻克。尽力而为吧。至于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在交卷前最后两分钟,施霜景蒙答案,这些题他都算不到尽头,拿不到确切的数字与选项,施霜景只能按自己的眼缘和直觉来选择。就这样了。


    数学考试的恐慌感比语文考试简直多了数倍。施霜景几乎是一怔就怔到了散场。对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施霜景考焦了,可他好像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似的,身体沉重,灵魂轻飘飘地悬在背后,总之这种考砸了的感觉没有撼动到施霜景的精神本体。


    他们要乘坐校车回励光厂,张国强清点人头,这一车的小孩们都垂头丧气,就连平时对考试没所谓的学生也被这氛围感染。大家都低头刷手机,据说今年的数学题目就是偏难,都上了热搜。施霜景戴耳机听歌,考过就忘,他绝对不在这个阶段对答案,影响考试的心情。


    那辆机车始终与校车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前一后驶向励光厂。


    回到家,施霜景一言不发,抱着猫躺倒在大床上。罗爱曜去福利院打包晚饭了,比施霜景晚些到家。


    施霜景已换上睡衣,仰躺在大床上,单臂掩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闭目养神。罗爱曜没打扰施霜景,任他休息。施霜景就是这样的人,愈是难过,愈不会说,只能等他自己调整。玉米压在施霜景的肚皮上,不用看都知道它有点压秤,玉米扭头看向罗爱曜,一对猫瞳盯了罗爱曜一会儿,默默又回正了猫脸,趴卧下来,就是不挪窝。


    晚上八点半,施霜景在漆黑的房间里睁眼,他吓坏了,还以为是半夜呢,一看时间,幸好幸好。


    “晚饭在厨房,你自己热一下。”罗爱曜正加班加点地誊写自己的佛子新经,有时是手写、手抄,有时则是啪啪啪地敲电脑键盘,直接写电子档。


    吃晚饭时,施霜景佯装不在意道:“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


    “读大专。”


    “要是大专都读不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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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你明天两门都弃考,否则不会读不了大专。”


    施霜景感觉舌头麻麻的,后知后觉犯紧张,食不知味,他说:“辛苦你教我数学,还教了这么久……我真的尽力了。”


    “施霜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分数没出,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罗爱曜久违地换上罗老师的语气,“考一科就忘一科,坚持考完最后一门。明天考完,你就放假了。你不期待暑假吗?这会是你人生中最长、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施霜景放下筷子,难得地将脆弱诉之于口:“抱抱我吧。你抱抱我,我就会振作起来。”


    桌前的罗爱曜岿然不动,施霜景还在等呢,忽然被紧紧地搂住,绕紧施霜景的双臂,恨不能将施霜景捆起来。身后之人,体型细长高大,璎珞宝石叮当响……罗爱曜用法身将施霜景抱个满怀,施霜景吓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罗爱曜的法身竟有如此大的体型差。施霜景不停挣扎,不敢再卖惨,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能行我能行。这时人身的罗爱曜才合上电脑,表示他晚上会抱着施霜景睡觉,这分钟就请不要肉麻了。


    高考第二天,上午考理综,下午考英语。


    兴许是前一天的数学考试给了施霜景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施霜景早上醒来狂翻理综的错题本,上车看,下车看,根本没空理会任何人。


    进考场,心里惴惴不安,可当施霜景拿到卷子、浏览题目那一刻,施霜景忽然像是被仙人拍了天灵盖——有一道化学大题,刚好和他早上复习的错题非常像!只这一下,状态归位,考试铃响起,施霜景安神定魄,从最擅长的生物开始。


    多奇怪啊,高考的第二天为什么会那么快呢?上一秒才刚填写答题卡上的姓名,一转眼就考完了、交卷了。施霜景麻木地随学生大流出校门,同样的流程,找到罗爱曜、回停车场、吃饭、午休。然后就是最后一门了。


    施霜景在很多很多天以后才向罗爱曜描述他当时的感受与想法:“好奇怪啊,考英语的时候,我满嘴都是嚼纸壳的感觉,又硬又软,没滋没味,可能因为我读题时一直在动嘴吧,就像在嚼什么东西一样……我做题做得飞快,笔都要飞出去了,巴不得马上就做完,马上就冲出教室。教室里有好多人提前交卷,我确实有点慌,但我知道,他们很多人没耐心了,比我还没耐心……但我还是把自己牢牢地压在椅子上,不能心急。我改了几个完形填空的选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改对了还是改错了,英语几乎全是选择题,我背不住。最后那几分钟,我一直在对答题卡上的准考证号,怕自己抄错,还怕前几门抄错。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原来高考就是这样的。我扛过去了。”


    罗爱曜则是回以玩笑与温柔并存的调侃:“放下执念,立地成佛。换作你身上就是放下高考。别再想了。不要让这场考试困住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