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春风和煦，院子里鸟儿啾鸣着，姜渔蹲在篱笆边，给春日里刚种下的小菜苗浇水。·x_x*n′y!d+..c^o\m￠
哑娘坐在躺椅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晒太阳。
她看到姜渔回过头来看自己，努力向姜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抬手比划着：
“你下定决心不嫁十三郎了吗？”
姜渔抿唇笑了笑，回过头去又自顾自地忙碌手里的活儿。
“不嫁了，袅袅想好了，一辈子不嫁人，就陪着哑娘在小院里过一辈子！”
话音未落，屁股就被哑娘踢了一脚，她一个趔趄，回过头来就看到哑娘佯怒的样子，比划手语的速度更快了。
“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我不在了以后谁照顾你？！”
姜渔撇撇嘴，“我又不是非要人照顾，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我会调脂粉，会弹琵琶，能给人代写书信，还种了一手的好花好菜，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生活了？”
听她还不服气，哑娘喘着粗气又要抬脚去踹姜渔，姜渔一个闪身跳了起来。
她嬉笑着跑开两步，仗着哑娘身子不好起不来身，一味地使坏笑闹。
“抓不着～抓不着～我就不嫁人～”
小院里许久没有响起少女欢快的笑声，虽说姜渔是在气自己，可是哑娘的心还是一瞬间软成一汪泉水。
只想永远将这孩子护在怀中。
她太苦了。
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娘，跟着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在乡下长大，刚盛开地像一朵花一样，马上就要熬出头嫁人了，却遇到辽山劫匪。.k¨a*n′s~h¨u+q+u′n?.￠c,o?m/
就算她不说，哑娘也知道，在辽山的这两个月根本没有她说的那样轻松。
那个自己见过一次的金镶玉臂钏是什么来头，还用想吗？
袅袅这样的美貌，哪儿能那么顺利地装成男人？
袅袅不说，她也不问。
这种事说出来不过是再将袅袅的伤疤揭开一次。
她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保护不好袅袅，让她受这样的苦楚！
还好，还好，还好她还好好活着，还好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坚强乐观。
万般滋味萦绕在哑娘心头，她伸出手来，正要拦住笑闹的姜渔，好好抱抱这孩子，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有什么人上门来拜访。
姜渔没有多想，起身便去开门。
片刻后，她瞅着门外穿戴规整华丽的中年妇人，有些惊诧。
“您是......？”
......
冯嬷嬷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小小的正堂。
早己用旧了的木桌木椅，粗糙的茶具摆设，还有......
她用手帕拍打了一下身下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才缓缓坐下。.m!y.j\s,c￠h`i\n￠a^.′c`o¨m!
“刚才我在院子里和渔姐儿说的事情，你们好好思量思量。
这两日收拾下行李，后天便跟着我启程回京吧。”
姜渔和哑娘都还没从刚才得知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前路倒在冯嬷嬷口中被安排好了。
哑娘努力撑着身子就要从躺椅上坐起来。
姜渔将她扶好，给了哑娘一个放心的眼神，起身对着冯嬷嬷行了一礼。
“冯嬷嬷，徐三公子是侯府贵公子，而渔儿只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并不堪匹配。
况且渔儿一首听闻，这徐三公子是定给姐姐的，不知道为何，现在要渔儿去嫁呢？”
她还敢问东问西？
冯嬷嬷一脸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刚才都说了，是老爷夫人开恩，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侍郎府的小姐，难道真要嫁杨家那种草莽不成？！岂不是丢了老爷夫人的颜面！”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这么好的姻缘大姐儿让给你你还那么多可是？！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好好准备着回京嫁人就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
说罢冯嬷嬷一甩手帕，起身离开正堂，去西处巡视了。
......
姜渔的侧屋让给了冯嬷嬷居住，她和哑娘挤在主屋。
可这小小的茅草院子，主屋和正屋并没什么分别，多一个人就显得逼仄。
姜渔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了哑娘嘴边。
可哑娘却摇摇头，将脸撇向
一边。
姜渔努力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怕苦不吃药？”
哑娘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可下一秒这笑容就变得苦涩，她比划着讲：
“这么好的亲事大姐儿怎么可能让给你？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袅袅，你不能同意啊！”
姜渔也明白。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父亲和这位嫡母十多年没管过自己一次，可以说她从未得到过一丝丝父爱的怜悯。
怎么可能在她十六岁这一年，突然良心发现，要给自己说一门这么好的亲事了？
这十有八九不是一门好亲事，而是一个火坑等着她跳呢。
可是......
“哑娘，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可是她想拒绝，哪儿有那么容易，违抗父母之命可是大不敬。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姜渔就被哐哐作响的敲门声叫醒了。
冯嬷嬷一脸不耐烦地将她扯起来，百般催促着让她收拾洗漱。
哑娘在一旁着急地比划：
“嬷嬷要带姜渔去哪里？”
冯嬷嬷看不明白，挑了挑眉没有理会，只管抓了姜渔就要出门。
哑娘哪里肯，上前一步就想拉住粗暴的冯嬷嬷。
可冯嬷嬷好歹是姜夫人面前得脸的管事，哪儿将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的哑巴奶妈子放在眼里？
她一个甩手，就将哑娘甩在了地上。
“哑娘！！！”
姜渔此刻再也顾不得别的，甩开冯嬷嬷的手上前扶起哑娘。
“冯嬷嬷好歹也手下留情！你要是伤了哑娘，休想我回京老老实实嫁人！”
这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昨日见到自己还唯唯诺诺的，今日竟然敢和自己发火了？
冯嬷嬷双目圆睁，双手叉腰。
“哎哟？老婆子我好心好意带你出去置办衣裳首饰，二小姐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带着个奶妈子和我拉扯起来啦？”
没想到她是要带自己出去置办行头，想必是怕自己穿戴太寒酸，回去不好过父亲的眼吧。
姜渔闷闷地，“那也不能对哑娘动手啊！”
“谁动的手？是你奶妈子先动的手！身体不好还来拉拉扯扯，我还要说她碰瓷呢！”
她手帕一挥，上前就要拉扯姜渔。
“走走走，别耽误了时间！”
姜渔仔细打量了哑娘，看她仿佛没什么事的样子，扶着哑娘回到床上，叹了口气叮嘱道：
“哑娘，你不要担心，我和冯嬷嬷去趟县里，下午就回来了，正好今日到了给你开药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些你爱吃的蜜饯。”
哑娘强忍着痛楚，不让姜渔看出来，用力露出一个笑容推她。
“你去吧，我没事。”
可刚等姜渔出门，哑娘便一头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