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若南烛 作品
35. 第 35 章
她戴上口罩，姑且做了点防护措施，她刷市民卡借了辆共享单车，见路程不远，司机又开了大半，再骑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沈怀欣脚踩得飞快，疾驰的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路边的空气开始出现热浪状的扭曲，街道在无限延长，抗拒着她的前行。污染因子浓厚、犹如实质，她耳根嗡鸣，意识到自己原本的预估还是太乐观了。
也是，直面反派boss级别的污染浓度，按照书中的评级标准，能达到sss级了吧。这具脆弱的人类身体，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八分钟后，沈怀欣已经口吐鲜血，摔下自行车，纯靠意志撑着、踉踉跄跄地走。
【系统：宿主下车时，已自动将宿主气息屏蔽，周围污染源不会主动攻击。】
【沈怀欣：光屏蔽我有什么用？就没有为我屏蔽污染的东西吗？】
【系统：……如果有，这世界早有救了。所以，拥有净化能力的女主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极端高压环境下，沈怀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短短几十米的路，她不知自己花了多久才走完。
所幸，人脸识别还能用。铁门刚自动打开，就见熟悉的管家顶着双空洞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幽深黑暗的瞳孔失去焦距，一眼望不到底，沈怀欣没忍住，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系统：放心，已帮宿主屏蔽痛觉，污染再重都感觉不到痛。】
【沈怀欣：我还有多久？】
沈怀欣扶着大门，眼前一片模糊，隔了会儿，才从陌生的环境中分辨出自家宅子所处的方位，往日花园里的精心呵护的绿植已经枯萎凋零，更甚者变异出尖牙，在隐约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森白诡异，随风摇曳时，花朵向下一点一点，仿佛正向来客微笑点头。
她立在花圃中央，像是身处迷雾森林，明明还是正午，但四周阴冷黑暗，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意。这是沈怀欣在和平年代从未见过的光景，远超过她最初天真苍白的想象。
豪宅深处，的确在某种意义上镇压着人类理解的恶魔领主。
【系统：大约十几分钟，宿主将被同化为污染源。现在赶去厨房拿刀，正好来得及。】
【沈怀欣：……妈妈和初墨怎么样了？】
【系统：沈母正在异变，沈初墨守在她旁边。】
“……”
沈怀欣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向前踉跄一步。
昨天的日常还历历在目，她犹记得沈母落到她身上时慈爱而专注的眼神，愿意倾尽所有给她最好的。可……好像所有离别都是猝不及防。
即便她做过心理准备，也没想过，自己见她的最后一面，会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对她说的最后有一句话是——“妈，我走了。”
就像在告别这个世界。
【系统：宿主，你的戏份即将杀青，不必对角色投入过多感情，情绪波动过剧会导致提前异化。】
沈怀欣隔了会儿才从昏沉中拽回意识，她点了点头，又咬着牙前行。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高耸的楼层在扭曲，有什么尖锐而熟悉的声音在呼啸，她不敢去想那是谁。
推开门后，沈怀欣赫然发现，沈宅已经变成另一个空间。无数日历悬挂在空中，随着阵阵哀嚎一页页翻飞。
楼上，尖利又凄凉的嚎哭传来：“一年……”
三百六十五张撕下的纸片哗哗作响。
“两年……”
更多的纸片翻飞出来，形成纸片状的漩涡，雪花似的纸片如同利刃，割伤着墙壁，在墙上留下条条疤痕，疤痕处淌下鲜红的血液。
嘈杂纷乱的环境中，沈怀欣脑门突突作响，完全分不清方向，脑内传来系统的提示。
【系统：宿主，厨房在左边，把日历铺成毯状，它会乘着你飞向二楼，沈初墨原本的房间。你还有十分钟。】
沈怀欣深呼一口气，顶着耳根愈发嘈杂的嗡鸣声向左迈步，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脚底不知道踩上了什么又湿又黏的东西，口香糖似的，不断拉扯着自己的脚步，精神疯狂下降。
走到厨房……她分不清这算不算厨房，环顾四周，似乎有处灶台，但里面燃烧的却是莹蓝色的冷火，散发着阵阵寒意。
【沈怀欣：我看不到刀。】
【系统：就在你脚下。】
【沈怀欣：这不是日历吗？】
【系统：……宿主，你的认知已被干扰。】
沈怀欣用力揉揉眼睛，从地上捡起纸片时，划伤了手，黑气就从伤处进入，伤口冰冰凉凉的，像是被蚕丝温柔而服帖地裹着，她忍不住又摸了摸，更多热乎乎的血液落下。
还不够……她吞了口唾沫，把纸片放到手腕。
【系统：宿主，清醒点！想想你的奖金！一千万！】
【沈怀欣：……谢邀，清醒了。】
沈怀欣按照系统所说，从空中撕下日历，乱糟糟地铺到地上，手上淌下的血液将纸片浸湿，成为天然的粘合剂，很快，一张不堪入目的血腥红毯制成。
她坐了上去，大口喘着粗气。
尽管屏蔽了痛觉，血液的流失和污染的加速还是让沈怀欣精疲力竭，很想就此闭眼，但心中对于金钱的执念又迫使她强打精神，望向周围。
简易日历毯子电梯般上升，升至约莫二层楼高时，沈怀欣顺着系统指引，望向沈初墨卧室的方向。
周围是一片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她深一脚浅一脚，靠着系统导航，磕磕绊绊走着，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周围有血滴下的红字，仿佛在倾诉着什么。
【我的孩子不见了。】
她又踏出一步，右方浮现血字。
【我不是合格的母亲。】
沈怀欣脚步顿了顿，血字却如同泉眼喷涌而出，四处飞洒，带着雨夜潮湿的气味。
【他冒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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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他该死！】
【他害死了初墨！】
【初墨死不瞑目！我要为孩子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血字潮水般涌来，撞到沈怀欣身上，溅出咸腥的白沫，化作无数的抓手在她腿上、腹部抓挠，因为屏蔽了痛觉，沈怀欣的身体失去了部分触感，但仍能感知到对方强烈的痛苦。
她抖着双腿，握着刀柄，一步步踢开血字，艰难地向前走去。
【系统：宿主，你还有5分钟。】
她感到自己撞上一处无形的障壁，猛地停下脚步，用手中的刀狠狠一划，深暗的黑色裂开条缝，她终于看到——沈初墨在拼尽全力吸收着沈母身上的污染因子，但半异化的沈母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无数纸片凌迟似的将少年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他早已浑身沐血，体无完肤。
“怪物！杂种！”沈母一边嘶吼尖叫，一边肆意攻击沈初墨。
沈初墨没有躲闪，只是他越是靠近，沈母的污染就愈发严重，脸颊两侧开始延伸出黑色的固体异质，那是即将化成污染源的征兆。
“妈妈……”
“你不是我儿子！”
沈怀欣又将裂口划得更大，足够她钻入。此处的污染浓度到达匪夷所思的地步，系统不断跳出红色警告，催促她趁着两人没注意到她，尽快行动。
沈怀欣看着眼前这幕，心里说不出的悲哀。昔日高贵端庄的沈母，如今披头散发，浑身散发出腐臭，身上爬满了乌黑异质，已经无法将其视为“人”了。
她张了张口，声音细弱蚊蚋：“妈妈。”
熟悉而哽咽的嗓音瞬间引起沈母注意，她转过头看她，眼神闪过一丝清明，嘴唇蠕动两下。
“欣欣……”但很快，她又被仇恨占据全身，咬牙切齿，“杀了他杀了他！”
污染会放大心中的负面情绪，沈怀欣知道，她的妈妈，回不来了。
沈初墨呆立在原地。
早在沈怀欣出声时，他就看向了她，只是……他不敢信。
女孩往日花瓣似的红唇，此时泛着异样的灰紫；曾经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被染得漆黑空洞，玻璃珠子似的、失去高光；她的手掌遍布伤痕，血流不止，污染因子无孔不入。
沈初墨看得出，这个他无比珍视的女孩，已经被他彻底污染了。
他失神望向自己的手，指尖在发抖，肮脏的罪恶堆积在掌心、在胸口……无处不在，根植在他灵魂深处。喉咙猛地涌起一股腥甜，他喷出口血，喉腔揪成一团。
胸口的情绪比柠檬酸涩，比刀割痛楚，又无力到怨恨。脸上多了很多温热液体，他摸了摸，捞出一手的水，却还是越涌越多，好像被打开了什么阀门，过往与尘世间的隔阂被无情捅破。
那些他懵懂的情感、对世界的认识……脑中混沌的迷雾散开，一切都在瞬间明朗。
沈怀欣教会他，什么叫痛彻心扉。
不，她教会他，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所有情绪皆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