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咬了咬牙,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地溜出去,找了侍卫,告诉他们快去皇宫通知世子。
几个侍卫是戚修凛留下来的,正因为没办法进入内宅,才不知后宅发生的事。
闻言,其中一人便即刻出府,余下几人不顾礼仪,闯了进来。
侍卫一眼看到被按在凳子上的侧夫人,几步上前道,“老夫人,世子吩咐,命属下看护好国公府,也看护好侧夫人。”
戚夫人原本只是想略施惩戒,此刻,内心一阵凉嗖嗖的。
她是国公府的主母,若她此刻叫停,传出去,还有何颜面。
“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续!我看谁敢拦着。”戚夫人说完,起身,走到了院内。
侍卫为难不已,也不敢出手制止。
那板子再次挥下来,卿欢闷哼一声,死死地咬着嘴唇,唇瓣被牙齿咬出血。
满嘴的铁锈味。
便是此时,国公府的大门被人蛮横地推开,一行大理寺的吏从便冲了进来。
“大理寺办案,有贼人闯入了国公府,这是搜查令,速速去通知你们主事的。”一脸横肉的吏从,将搜查令递了出来。
还真是盖了官印的搜捕令!
戚夫人得知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的难看,但板子,是不能继续了。
……
栖云院内,卿欢被挪到了榻上,瓶儿哭着去打了热水送进来。
刚揭开外套,里衣和亵裤都黏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肤上。
秋兰红着眼,“天杀的,下这么重的手,她们是要把侧夫人往死里打!世子怎么还不回来啊,夫人都要被欺负死了。”
当时就该冲出去,捞着石块,砸到那几个挥板子的丫鬟头上。
小小女娘,力气那么大,这不是摆明了故意的。
瓶儿低声道,“前院大理寺的人还在搜查,不知是什么贼潜入府里,但幸好如此,否则侧夫人定还要受苦。”
卿欢趴在枕头上,后臀火辣辣的疼。
大理寺,温时玉吗?
她神色恍惚地道,“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秋兰一边给她用温水擦拭伤口周遭,一边抹了把泪,“又请了几个大夫过来,说是毒的剂量不多,并没有危机性命,只是还昏迷着。”
闻言,卿欢放下心,“那就好。”
只要祖母没事,她这几板子也无碍,但今晚要她死的人,兴许就在膳堂内。
“秋兰,你去把那个丫鬟带出去,想法子藏起来。”卿欢伸开手,掌心里,是那张药方子,被她捏得皱巴巴。
她把药方塞在了枕头下,喘息道,“快去。”
人证物证都要保存好。
秋兰赶紧跑了出去,找到赵嬷嬷,询问那丫头的下落。
“被老夫人关了起来,说是要稍晚些再审问。”
秋兰急得如无头苍蝇一般,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皂隶,想起来,这些人都是大理寺的,那也就是温三公子的人?
她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在府门外,看到了东信。
“你家公子呢?温郎君在哪里?”秋兰抓住东信,把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东信歪斜着身子,“秋兰姑娘别急,公子在后面马车上……”
话音刚落,秋兰风一样又跑出去,跌跌撞撞的,直接趴在了马车边。
……
从西山大营回来,中途,戚修凛策马狂奔。
雪压枝头,他便想起方才,宋文清被一箭射穿喉咙,双耳流血的惨状。
那份证据。
的确是出自宋文清之手,有人给他一笔银钱,让他模仿戚老将军的字迹,写下了勾结戎狄的书信。
宋文清一开始不愿,对方便将刀架在了他的妻儿脖子上。
他不得不违背良心。
“少将军,我便是写了那些罪证,可我知晓少将军一定会替老将军正名,所以我留下了把柄,便是……”他刚说出那句话,黑夜中,便有利箭,破空而来。
精准地射穿了宋文清的脖颈。
临死之际,宋文清仍是拼死将那最后一句话吐出,他便是死也没什么遗憾,只是没能追随少将军,没能保持住本心。
远处,一点暗影快速奔袭。
正是前来通传的侍卫,那侍卫勒紧了缰绳,混着漱漱而下的雪,急声道,“爷,府里出事了,太夫人被下毒以致昏迷,有人指证是侧夫人做的,老夫人便动了家法。”
铁衣瞠目,“不可能。”
侧夫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戚修凛眉目森冷,二话不说策马继续朝着城中狂奔。
待他赶回府上时,携一身风雪直接去了太夫人房内,还未靠近便听到母亲大声训斥着。
“一个丫鬟都看不住,居然让她就这么消失了,这定是栖云院那边做的手脚,去把那徐侧氏给我传过来。”
苏绮莹道,“侧夫人恐怕来不了,说是下不来榻。”
“就她矫情。”
戚修凛下颌抽紧,身上雪花遇着热气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足边。
他半张脸隐在灯光中,晦暗难明。
“祖母中毒,母亲还未查清就让人对徐侧氏动了家法,母亲,你可有想过,徐侧氏是儿子的妻子。”戚修凛踏一步,隔着屏风,那声音冷如淬了冰。
戚夫人一震,慌忙出来,“宗权,你可算回来了,你那侧氏却是个歹毒的,是她投毒……”
“可有证据。”他问。
苏绮莹小声道,“兄长……”
“我并未问你,母亲,可有证据?”戚修凛再踏一步,身形魁梧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戚夫人愣住,察觉他语气中的质问,不免悲从中来。
“我儿这是不信母亲,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人证物证确凿,她无从抵赖,是母亲想撮合你跟绮莹让她生了嫉妒之心,又罚她跪了半个时辰,她一日日累极,焉能不怪我,原本是想毒害我的,却被你祖母误食了。”
戚夫人急急道。
戚修凛却道,“她与人为善,便是母亲不满,让她跪在慈念堂,她也未曾在我面前说过母亲一个不字。”
他转身欲走,却又折返回来,将苏绮莹打发出去。
“数日前,有人弹劾戚家,说父亲勾结戎狄,白水崖才会惨败,而我,在北境被追杀,死讯传入京都之时,陛下便收了戚家的兵权,母亲可知,是徐侧氏不畏皇权压迫,去了寿安宫面见圣上,为戚家正名,回来时,险些被人沉溺在荷花池中。”
戚修凛喉结一滚,满眼失望,“母亲不信她,我信。”
他大步离开。
戚夫人瞠目,久久不得回神,怎么会呢?那徐二居然还曾入寿安宫?
……
卿欢后臀疼得发抖,哑声说,“瓶儿,给我倒些水……”
瓶儿便忙着要去斟茶,远远地,看到院内一道挺拔身影,冒雪而来。
戚修凛在廊下解了披风,掸落雪花,待身上寒气消散才迈步进门。
他握着水杯,走到榻边,看她只穿着里衣,后腰上搭了条毯子,一头乌发散在背脊。
便心中被抓了一般酸胀。
“瓶儿……”她呢喃。
戚修凛俯身,蹲在榻边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慢点儿喝。”
卿欢愣了愣,侧首看到他屈膝几乎是半跪在面前,眼眶就忍不住蓄了水汽。
上次回来迟了,她落了水,这次,又挨了板子,跟着他,她似乎一直处于危险当中。
“我没有做,不是我。”她软声道,说完,再小口小口的汲着水。
戚修凛颔首,眉目温和,“我知晓,不是你。”
听他这话,卿欢适才受到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她以为,世子会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
戚修凛见她哭的眼泪如断了线似的,顿时,有种无措,便将杯子放在一边,捧着她的脸,想了想,将那眼泪一颗颗吮到口中。
“此事,我会查清楚,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不久之后,铁衣带着秋兰回来,却是将她给背回来的。
待将秋兰放在之后,他才在门外,沉声道,“爷,今晚投毒的人,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