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医院大楼里弥漫不散，陆东攥着缴费单穿梭在走廊里，荧光灯管在他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跑前跑后，他给大娘办好住院手续，还垫了两千块钱。
大爷走得急，出门没带钱。
“小陆呀，你把手续拿好，回到家我就给你取钱。”
“不着急，大爷。”
陆东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大娘，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赵磊坐在一旁紧握着大娘的手，默默无语。
来到楼下，陆东摸出红梅烟咬在齿间，火苗腾起的瞬间，他看见雨点又变成雨丝。
希望大娘早点儿康复吧。
看来，老俩口最初是器重老大的，以为老大能撑起这个家。谁知道，老大不是顶梁柱，是特么逍遥快活的散仙。这下可好，引来老二老三家的不满，一家人关系崩裂。
事情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复杂。
陆东一下子就看透了。
哎，老妈经常唠叨，遗憾她没生一个女儿。难道说，老妈认为陆东也是一个不孝敬的儿子？
想到这里，陆东心里一震。
……
他骑上摩托，冒雨回到家里。
爸妈还没睡，老妈看电视剧，老爸躺在床上看报纸。
“你又淋湿了，赶紧去换衣裳！你吃饭没有，没吃妈给你做！”
老妈一看见他就站起身。
“我没吃，我一点儿都不饿。”
“不饿也得吃！”
老妈二话不说，就要去给陆东做饭。
“妈，你快看电视吧，不要忙了，我去外边买的吃。”
“回到家了再跑出去买的吃？别说了，坐下等着！”
正准备去做饭，老妈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啊，小东，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陆东拉老妈坐下来，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就是没提赵磊，怕老妈多心。
父母认真听着，感慨不已。
“小东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老爸赞许道。
“是啊，我儿子真能干，还给人家垫了不少钱。没关系，房东家有钱，随后就给你了。人家常说，积善行德有好报！”老妈拍拍陆东的肩膀。
“气坏我了，那几个儿子连狗都不如！”
陆东不由自主的掏出一支红梅烟点上，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家里，不由得愣住了，抬头看父母。
老爸笑呵呵不吭声。
老妈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香烟，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呃，我在外面跑买卖，少不了给人家敬烟……”陆东尴尬道。
“很正常，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你少抽点就行，抽多了对身体不好。”老爸说道。
“我早知道你吸烟！”老妈快言快语道，“你身上带的烟味，以为我闻不到？我只是不想多管你罢了！”
“妈，你对我没有意见吧？”陆东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爷大娘伤透心了，我怕你们认为，我也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
“拉倒吧你！”老妈哈哈大笑起来，握住陆东的手，“没有比你更好的儿子，老妈很知足，你是一个好儿子！”
老爸被逗乐了，连连点头。
这下陆东彻底放心了，对老妈说道。
“那你还说，后悔没生个姑娘！”
“我是想给你生个妹妹啊，儿女双全岂不是完美？没有就没有吧，你给妈找个孝顺的好媳妇，一样的！”
一家人都笑了。
……
陆东吃完饭，带着保温桶去医院，给赵磊吃老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看着赵磊吃饭，他心里敲起了鼓。
这个姑娘相当好，他不是没想过让赵磊做他的女朋友。可是，眼下处在创业阶段，他只想一门心思的赚钱。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老妈有偏见，不想让他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姑娘。
老妈思想落后，陆东能说什么。
等他赚到大钱以后，老妈肯定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说来说去，就是没钱才有顾虑。
……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陆东看着从家里带来的报纸，一篇报道映入眼帘，上海证券交易所将在11月底正式成立，而明年深圳证券交易所也会开业。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暴富机会！
陆东把报纸折叠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
护士换了几次输液瓶。
时间来到午夜12点，没见一个儿子来看望老人。
大爷的心凉透了，长长的叹一口气。
赵磊说道：“哥，你送大爷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大爷摆摆手，凄凉道：“你们回吧，不要耽误明天的买卖。没有你们，我的老伴就不在了……哎，谢谢你们了！”
陆东走过去搀住大爷的胳膊，把他从折叠椅上拉起来。
“走吧，大爷，你可不能累倒了。大娘病情稳住了，你放心的回去睡觉把，我们守着，耽误几天买卖是无所谓的事。”
这番话，让大爷感动极了。
赵磊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左右为难，既不想抛下大娘不管，又不想耽误买卖。陆东这么一说，她就松了口气。
在两个年轻人的劝说下，大爷终于接受事实。他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陆东骑摩托把大爷送回家，转身就要回医院。
大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到里屋的卧室，从床头柜的暗箱子里摸出一大把钞票，目测有一万多元。
“你拿上，不够的话，明天我再去银行取。”
“大爷，用不了这么多，”陆东说道，“我垫了两千，加上随后的住院费，我估摸着有大几千就够了。”
说着，他开始数钱。
生意人嘛，过手的钱必须点清，这是习惯。
“数啥数了你！”大爷生气道，“不够我再给你拿，超过的，都是给你们的补偿费！我留着钱有屁用，辛辛苦苦一辈子，养出一群白眼狼！”
看到大爷情绪激动，陆东无奈的把钱塞进挎包里。
安慰大爷几句，把老人家扶到床上躺下，关了灯，陆东离去。
……
做好事就是做好事，拿人家的钱，味道就变了。
陆东不想拿这种钱，他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期，无意中开辟出团购的路子，不发愁赚钱。
发愁的是，这几天摆不成摊儿了。
要知道，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半路中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气，说散就会散。
没办法，先把好事做到底，再说别的。
半夜三更，摩托车穿梭在迎泽大街上，雨点迎面打来。霓虹灯映在满地的积水上，五光十色。
加大油门，陆东朝医院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