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缺德玩意儿，专挑软柿子捏！”
王大姐跺脚喊一声，一群人在哄笑声中散开。
陆东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青筋在手背上突突跳动。赵磊发烫的小手抓住他的拳头，掌心的薄茧让陆东的心为之一颤。
他停下脚步，没有去追李拐子。
“就敢和小姑娘斗嘴，算什么男人嘛，跑得比耗子还快！”王大姐嘲笑一声，转身关心的问陆东，“你去管理处，人家咋说？”
“没说啥，该咋干咋干。”陆东随口说道。
“那就好，你们接着好好往下干吧。”王大姐很高兴，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
赵磊这下放心了，“李拐子在背后搞破坏，没得逞就好。”
“让他得逞，地球就不转了。”陆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好奇道，“你平时说普通话，为啥和人吵架的时候，就改成五台话？”
“嗯，老家话骂起人来更顺溜啊。”赵磊灿烂一笑，仰头凝视着陆东。
小姑娘，像生长在山崖上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
许久，李拐子都不敢回来，鬼鬼祟祟的躲在远处张望。
陆东站在摊位前，冷冷的注视着几十米外的李拐子。
裹挟着海鲜肉菜味道的空气中，还有一股闻不见的硝烟味。
赵磊开始吆喝起买卖，清脆的喊声在乱哄哄的市场里，显得格外的动听。
摊主们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
卖菜刀的张大叔，提着几把新菜刀经过陆东的身旁，撂下一句赞叹的话。
“小陆可是找了一个好帮手呀，这个女娃娃真能干！”
菜刀在晨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无形中增添紧张的气氛。
陆东的目光追随着菜刀，李拐子吓得缩起脖子，死死盯着陆东的一举一动。
赵磊在吆喝的同时，眼观六路，生怕陆东冲动。她能感觉到，陆东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算了，哥，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磊跑过来，拉住陆东的胳膊摇晃几下，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就是一只讨厌的蚊子罢了。”
赵磊一下子被逗乐，欢笑点头，描述的实在是太形象。
……
“哥，昨天晚上，大爷塞给我五千块钱，交代我，无论如何都让你收下。大爷说这是给你的感谢费，希望你不要嫌少。”
赵磊小声说道。
陆东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办理完出院手续，剩下五千块钱。大爷当时就要塞给我，我不可能拿这钱！”
赵磊被震撼到了，一脸崇拜的仰望陆东。
“你真是一个好人呀，哥！可是，你现在不是缺钱么，要不，你先拿上用……”
“拉倒吧，我不要！”陆东好笑道，“我现在生意做起来了，不缺这几千块钱。真缺的话，我就去找杜姐借。”
对陆东来说，送大娘去医院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收人家的钱，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好人好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这是陆东的想法。
名和利不能都要，要名就不能要利，要利就不能要名。一个人鱼和熊掌都想要，那不是扯淡吗？
陆东之所以在小兄弟们眼中的份量重，就是因为他做人做事有底线，讲义气。
……
看到陆东态度如此的坚决，赵磊万分敬佩。
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里十分矛盾，左右为难。
沉默片刻，她说道。
“哥，照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惭愧，好像我贪图人家的便宜似的。人家给我大屋子住，还买那么贵的家具，让我承受不起。你说，我是不是该搬出去住呢？”
陆东低头看着赵磊。
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赵磊，把心放肚子里，这是你该得的。你和大娘本来就亲近，就算没有大娘生病这件事，我看她都有认你做闺女的想法。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你就不要多想了。你搬出去，大娘大爷会伤心的。”
“嗯……”
……
转眼间，赵磊恢复了活力，小姑娘嘛，还是单纯。
她卖力的吆喝起来。
顾客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赵磊谈笑风生，和顾客们说说笑笑。她脖子上挂着一根布尺，斜挎肩头的小布包里，敞露着一个销售记录本。
那个小布包，是赵磊花五块钱从市场里的一家小摊上买来的，就满足的不得了。
想起送林鹿溪的金戒指，送杜姐的白玉镯，陆东觉得有些惭愧，他还欠赵磊一个礼物。
买什么好呢？
……
陆东坐在小马扎上喝冰镇汽水，抽红塔山，看上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李拐子这时才敢蹑手蹑脚的走回来，试图借助赵磊吸引来的人流，兜售自己的廉价牛仔裤。
陆东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都懒得转头搭理他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似乎又变得正常。
没想到，李拐子竟然卖出去一条裤子，一个不开眉眼的小后生，贪图便宜买了他的裤子。
赵磊并没有计较，小姑娘的心可没有那么硬，非要看着人家喝西北风不可。
乘着人少的功夫，赵磊麻利的整理小布包里的钱，一上午赚了一百多块钱，脸上笑开了花。
正午的蝉鸣突然炸响，赵磊抬手看看电子表，跑到陆东的身旁，“哥，你守一会儿吧，我回家去做饭，提醒大娘吃药。”
“你要是累了，干脆买点熟食送回去。”
“我不累，还是自己做的饭好吃……对了，哥，你今天不去跑业务啊？”
“我下午再去吧。”
“你要是累了，等我做好饭拿过来，你吃完回家好好睡一觉。”
“不用，我就是想静静。”
“想静静？”
赵磊吃了一惊，陆东急忙解释。
“静静的意思，是沉下心来琢磨点儿事。”
“你吓我一跳……静静也好，只是，你不要想太多了。”
“哦。”
……
赵磊跳上二八大杠就走，车筐里的铝饭盒叮当作响，后座绑着给大娘抓的中药包。
望着她在风中飘动的秀发，陆东一阵心疼。
这么小，就担起一堆重任。
整整一个上午，陆东都在琢磨何去何从的问题。
忽然他想清楚了，这个摊子不能撤。
“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块钱呢，丢了可惜。就让赵磊守这个摊子吧，干下去，还方便她照顾老俩口，啥都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