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带着小五子，先去他家里。
小五子的家，和陆东家在一条巷子里。
街头，百无聊赖的老牛正站在那里晒太阳，他等着和路过的女人们说荤笑话，那是他余生中唯一的乐趣。
忽然看见一个车队呼啸而来。
他定睛一看，妈呀，领头的不是陆东和小五子吗？
吓得老牛失魂落魄，转身就往家跑。
……
这个老东西真狡猾，怪不得他能在战场上躲过子弹，拣回一条狗命。
看到他狼狈奔窜的身影，陆东觉得太可笑了。
不过，老牛逃跑是对的。
陆东本来想好了，在经过他身旁时，捎带着给他来一脚。
……
摩托车直接驶入巷子深处，小五子的家在最里头。
小路两旁的黄土墙，经过数百年的风吹雨淋，都风化了。岁月沧桑，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温暖，也很亲切。
小五子急不可待的跳下车，就往家里冲去。
陆东跟在后面。
一进门就见小五子跪在地上，抱住老娘的腿痛哭流涕。
“娘，你儿回来啦！”
暗淡的屋内，年迈的老娘一个人孤坐在足有百年历史的破木椅上，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来人。
“五子？五子？你回来啦？”
她哆嗦着伸出手，抚摸小五子的头。
“是我呀，娘，是五子！”
“我的儿呀，你遭了多少的罪，娘想起来你就哭……娘的眼睛都快瞎了，看不清你的眉眼……”
“娘呀，儿子还是原来的模样！”
……
看着母子俩抱头痛哭，这一刻，陆东泪眼朦胧。
小五子家是不幸的。
老爹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后来酗酒成性，喝醉了跌进水沟里，淹死了。
老大迷恋气功，走火入魔，莫名其妙的死了。
老二早些年下乡插队，在村里娶了老婆，很少回来。
老三拿刀捅了人，从此流落他乡，不知死活。
老四被判了无期徒刑，关在边疆的监狱里。
就剩下一个小五子。
老天爷只给他安排了一条路，就是混迹江湖，靠一双拳头打出威名，赚到养家糊口的钱财。
陆东要是不帮他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把他从深渊旁拉回来。
……
“小东真好！”老娘颤声道，“你不在家的时候，小东三天两头的来看望我，还给我买粮，给我钱……”
跪在地上的小五子转头看陆东，泪水挂满他的脸颊。
这件事，陆东从来没有当回事。
不过是走几步路的事，送点东西塞点钱，不值一提。
“大娘，您就放心吧，”陆东说道，“以后五子改好了，不瞎混了，好好的跟我做买卖，少不了赚钱！”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高兴了！”老娘欢喜道。
小五子愣了一下，没想到陆东在老娘面前这么说。
长长的叹口气，点头道。
“是了，娘，往后我跟着小东好好做买卖，你就放心吧！”
“好！好！小东这孩子踏实能干，老实本分，你跟他一起干，娘放心！”
……
安顿好老娘，出了门。
小五子擦干脸上的泪，蹲在地上吸烟。
“等等再去饭店吧，不要让那帮小子看到我哭过。”
陆东拍他肩膀一下，在他的身旁蹲下。
“你是一个孝子，五子，见了娘哭多正常。”
“哎，你不要笑话我了，你才是孝子，我就是一个混蛋！”
“谁说你是混蛋了？不过，你要不改的话，继续混下去，真的会变成一个混蛋。”
“我能咋办？你说！”
小五子是答应了要帮陆东，但内心的执念仍在。
陆东语气坚定道。
“我说，你就断绝了拿拳头打江山的念头，一心一意的跟我做买卖。社会上的坏人太多了，咱们少不了动拳头。打是避免不了的，但不能把人打残，把人打服气就行。”
小五子终于下定决心。
“行吧，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不听你的，对不起你的好心。我也想和你一样，让老娘高兴。”
“你这么想，就对了！”
……
中午，桥东街口的杏花苑饭店热闹非凡。
今天是整条街上的小混混们大聚会，外面有放鞭炮的，里面吼叫着喝酒划拳，简直闹翻了天。
经过的路人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惹到这群人。
都是血气方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
在陆东看来，这群人只是生错了年代，若是在古代，若是在抗战时期，他们就是战场上的勇士和英雄。
无所畏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小五子大口喝着白酒，不停的有人来敬酒。他的酒量不比陆东小，喝酒如喝白开水。
一个混混端杯来给陆东敬酒，“小东，你是好样的……”
小五子勃然大怒，“你说甚了？”
混混晕了，吓得脸色都白了，不知道哪句话说错。
陆东也是纳闷，好好的生什么气？
“喊东哥！小东也是你能喊的？”小五子瞪眼道，抬高嗓门吼道，“以后谁见了，都要给我喊东哥！”
“记住了，见面就喊东哥！”有人声音洪亮的响应道。
众人拍手大笑，喊东哥没问题呀。
“东哥，你是一个慷慨的人，”敬酒的混混反应过来，笑着把话说完，“开始我看你蹬自行车带货，怪辛苦的，以为你坚持不了两天，没想到你越干越好。兄弟祝东哥生意兴隆，发大财！”
“祝东哥生意兴隆，发大财！”
百十来人站起身，举杯喊道。
陆东大笑，一口喝干杯中酒，太高兴了。
小五子也是哈哈大笑。
痛快啊，没有比兄弟们在一起畅饮更痛快的事。
……
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五点，饭店里的白酒都被喝光了，众人才尽兴。
散席时，小五子起身宣布。
“往后，我跟着东哥做买卖，你们没事不要来找我耍了。不过，谁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你就来找我！”
小混混们有些失望，他们以为小五子出来以后，要带领他们大干一场呢。
众人也理解，小五子家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一家兄弟五个，就剩下他一个人。小五子好好做点事，稳住生活，是对的。
“小五哥，你安心去做买卖吧，这是好事呀！”一个混混代表众人说道，“你和东哥在外面遇到啥事，及时跟兄弟们说，咱们上去就打，绝对没有二话！”
陆东和小五子都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按照混混们的说法，小五子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