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句话，把陆东给问住了，他还以为司机知道呢。
一车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
没办法，陆东跑到公用电话亭打114查询，问到一个电话，拨打过去。
“请问，是太原福利院吗？”陆东问道。
“哦，是的。”对面传来一个疲惫而沧桑的中年男人声音。
“我们想过去看望孩子，请问咱们在什么地方？”
“看望孩子？你们是……”
听对方惊讶的语气，就知道很少有人去福利院看望孩子。
“我是做生意的，我叫陆东，我给孩子们买了一点慰问品。请问，您是院长吗？”
“哦，我是院长，我姓耿。我们这里不需要啥慰问品，你们想表达心意的话，直接给钱就行。”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吧，陆东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悦。
“东西我们都买好了，咱们见面说吧，我再给点钱也可以。耿院长，咱们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福利院在圪僚沟村子里，在万柏林区玉泉山脚下。”
“好，我知道了，耿院长。”
……
回到中巴车上，陆东说道，“师傅，去圪僚沟。”
一车姑娘都笑了。
圪僚在太原方言里，是说一个东西弯曲不直，长得扭扭歪歪的。用在某人身上就是，“这个人太圪僚！”意思是这个人太执拗了，让人接受不了。
“那里的路不好走啊，我听说那个村子破破烂烂的，都没人去啊。”司机师傅不想去，为难的看着陆东。
“我给你加钱，走吧！”陆东说道。
“那倒不用。”司机启动引擎，沿着迎泽大街朝西面跑去。
司机跟小五子是朋友，哪好意思多要钱。
事已至此，不能不去啊，陆东的心头忽然蒙上一层阴云。
太原福利院怎么会在那种偏僻贫苦的地方？
孩子们的生活，可想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身上还装着几千元钱，可以捐献出去。
……
姑娘们没有想那么多，一路说说笑笑。
一个小时以后，她们就笑不出来了，中巴车离开了柏油马路，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
来到太原郊区的丘陵地带，放眼望去就是荒凉的黄土高原。土沟弯弯曲曲，在遍地的荆棘之中，夹杂着高粱或玉米地。
“好荒凉呀！”
“福利院的孩子们，每天都吃什么呢？”
“我猜，他们应该没有进过城，没有去过公园。”
……
坐在一旁的赵磊抓住陆东的手，喃喃道。
“哥，我的老家就是这样的，我想去一趟县城，只能搭村里仅有的一辆拖拉机。要不，就是走五个小时的山路。”
陆东无语，太可怜了。
赵磊就是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一只金凤凰。
陆东抱住赵磊的肩膀，望向窗外，其实远处高山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森林十分的茂密。
……
历经两个小时的跋涉后，中巴车终于驶入一个贫困落后的小山村。
坐在路旁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布衫，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惊讶的看着这辆中巴车。
一个身穿蓝布衣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迎面跑来，笑着招手，引领中巴车开到一座大院子门口。
院门口挂着太原福利院的木牌子，简陋而寒酸。
“是耿院长吧？”
车没停稳，陆东就跳下去，和中年人握手。
“是我，老耿，”电话里说话直截了当的耿院长，看上去十分的和蔼善良，露出喜悦的笑容，“欢迎你们的到来，陆东！”
姑娘们恢复了活力，嘻嘻哈哈的抱着慰问品，跟着院长和陆东踏入大院。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鸦雀无声。
灰扑扑的三层小楼的墙上爬满枯藤，院子里百十个孩子排成凌乱的队列，最前面的男孩歪着脖子憨笑，后面的小姑娘裙子上缀着补丁。
队列旁一个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幼儿，那个孩子看到陌生人，突然”啊”地尖叫一声，吓得姑娘们往后缩。
赵磊却径直走过去，怜爱的握住孩子的手掌，“小弟弟几岁啦？”
“他两岁了，还走不成路，照顾他比照顾三个娃娃都累！”妇女抱怨道，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一刻，陆东心头一震。
他一直抱怨自己上辈子的不幸，但是跟眼前这些被抛弃的孩子相比，他吃过的苦可以忽略。
现在，他能理解耿院长的难处，孩子们最需要的不是饮料面包或玩具，而是钱。
有钱，才能吃上肉，才能去医院看病啊。
……
“你叫什么名字？”
陆东摸摸站在最前面的小男孩的头，笑着问一句。
“我叫党斌！”
小男孩擦擦嘴角的口水，声音洪亮道。
姑娘们忍不住都笑了，这个孩子很勇敢啊，不怕生人。
“我叫党红梅！”
旁边的小女孩怯生生道，她红润的小脸庞上，长着一双像赵磊那样明亮的眼睛。
是不是只有饱经苦难，又对美好生活无比渴望的人，才会有如此明亮的一双眼呢？
陆东后悔没有带相机，他觉得，给小女孩一个特写的话，这张照片绝对能震撼无数人的心。
陆东从杨雪莹手中接过小熊玩具，塞到小女孩的怀抱里，她欢喜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齿，真可爱。
“孩子们都姓党？”陆东诧异的问耿院长。
“是啊，咱们的福利院从53年成立以来，接收的弃婴都姓党。”耿院长说道，“有的孩子长大后，还会回福利院来工作，比如说那个叫党龙祥的青年。”
党龙祥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对陆东挥挥手，那是无比真诚朴实的一个年轻人。
“姐姐，我想要新书包！”
一个穿补丁裙的女孩抓住赵磊的手，指着书包恳求道。
“我想要足球！”
“哥哥姐姐，能不能给我一本小人书？”
孩子们七嘴八舌喊了起来。
福利院仅能满足孩子们的温饱，除此之外一穷二白。
“把东西发给孩子们吧！”陆东朗声道，“孩子们想要什么，就写在一张纸上，我下次来给你们带上！”
欢呼声响起，孩子们不再拘谨，纷纷簇拥在陆东的身旁，蹦蹦跳跳的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
杨雪莹带领女生们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
孩子们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唱，福利院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欢乐情景。
陆东跟着耿院长来到一间寒酸到极点的办公室，耿院长提笔在捐赠登记簿上刷刷写下一行字。
“1990年9月2日，太原商人陆东捐赠贰仟元物资，叁仟元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