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该从七日前说起。在阿娆等人发现欣月殿有叛徒时,她们就已经采取了行动。那个小宫女也极为谨慎,外出传递消息时便率先去了陆才人的宫殿,与陆才人宫中的宫女交涉了一番,而后离开。奉命跟踪她的人知道她谨慎,因此尽管她去完陆才人的宫殿便往回走,也没有因此放松对她的怀疑。
直到经过回欣月殿的拐角时,那个宫女却绕过拐角,反而往别的地方走去。一路七拐八拐,最终走到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也早已等候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后来跟踪的人便顺着那名毫不起眼的宫女左拐右拐,见她左右张望过后,缓步进了舒妃的荟萃宫。
舒妃正苦于她埋进去的毒药竟丝毫不起作用,简妃还是好运怀孕的噩耗中,得知简妃待在殿中无趣,想要出去一赏雪景,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出了数条计策。而埋伏到欣月殿的宫女接到主子的命令,便开始思考着如何该靠近怀孕的简妃。
见她兢兢业业如此苦恼,阿娆便将机会捧到了她手里。阿娆并没有小瞧她的谨慎,因此说出待在殿中实在无聊憋闷时,便还是顺着云竹的意思在殿内又待了两日。直到她“耍性子”不肯再待在殿中,云竹只好退而求其次答应让她在院子里走一走。
院子中的雪早已被宫人扫去,可景致还是分外单调,唯有那棵凋谢的金桂下养着数丛娇贵的花。而云竹也不愧是她看重的得力助手,二话不说就将她扶到了金桂下赏花。这番既给那个宫女提供了机会,也给蓄谋已久的阿娆提供了机会。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那名看似内敛害羞的小宫女成功将御花园池塘的景致说了出来,而池塘中的锦鲤吉兆也让佯装十分感兴趣的阿娆成功采纳,双方都十分满意。
她们没觉得舒妃会亲自下手,毕竟对方能生下安宁还抚养长大,也的确有几分本事。但对方一连安排了三人在阿娆的必经之路上动手,还是让她们讶异于舒妃的谨慎与心狠。
“日后行事,首先要顾及自己的安危,莫要让我担忧。”看着大大咧咧丝毫不知道害怕的阿娆,裴鄞有些无奈。后宫中算计多他不是不知,但全程都让他知道且还兴致勃勃想拉着他一起参与的,眼前人实属第一人。想到对方装作疼痛流产,脸色惨白的模样,实则却在背地里偷偷朝他忽闪忽闪眨眼,裴鄞的情绪便险些没有控制住。
“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不会让ta遇险的,我都算好了,我往后倒的时候云竹一定会接住我,到时候我就假装······”大谈特谈自己的完美演技的阿娆并没有发觉男人听到孩子时眉眼微蹙,但等她含笑望过来时,男人又恢复了平日对她的温柔。
今日的事情看似繁多复杂,实际上都在掌控之中。虽然阿娆自认为自己抛出了诱饵引人上钩有些不妥,但她本就不是善人,而那些人也的的确确盼着她出事。虽说是舒妃给了她们行事的权力,但最终动手的还是她们自己,一报还一报,她们并不冤枉。
而且另外一层重要的原因是,她发现裴鄞现在越发偏执,对方似乎想要一点点探入她的生活,最后将她完全包围住,让她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所以她要转变形象,从之前单纯无害的娇气富贵花形象中脱离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裴鄞,她并非那种完完全全依附于他,愿意答应他做一切事情的人。
他想证明她爱他,所以想将她困在身边,以此来证明对他的爱。但阿娆要告诉裴鄞,只有他自己肯摆脱困住他的魔障,学会尊重她而非隔绝她周围所有人掌控她,她才会真的爱他。她不是为了彰显所谓爱意的傀儡与工具,不破不立。
守着阿娆睡着后,裴鄞又定定看了她的肚子几瞬,而后缓步离开了内殿。凌妃和闵蝶仍等在殿外。今日之事是她们三人共同的计划,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她们并没有主动算计他人。见男人从殿内进来,凌妃悄然扫了眼对方的脸色,见他并未此感到不悦,她才缓缓放下心来。裴鄞的执拗她见识过,若是因此与阿娆生出心结,未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裴鄞坐下,闵蝶便跪在殿下,缓缓将自己入宫前的事情与入宫后对旁人做的事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她不想因她之过牵连姐姐。更不想因此离开她的身边。闵蝶开始庆幸自己得知不对时及时去了无极殿求见,若非如此,今日她也会被带走,以暗害姐姐的罪名,终生无法解释。
“嫔妾的确起了让舒妃帮嫔妾处理家中父母一事的心思,但认识姐姐后,嫔妾就再未想过靠近舒妃。”闵蝶叩首。
她不是好人,之所以入宫也不过是为了躲避家中父母的逼迫,更甚至于入宫后,她还生出过借刀杀人的念头。舒妃查出她孝敬双亲,可实则她不过是那两人谋利的工具。自从她展露出在医术方面的天赋又恰好跟着江湖郎中练习过数日之后,那个一心想将她卖给瘸子以此拿些银子的父亲才放弃了这个念头,开始用她的天赋来为家中敛财。
她被困在家中每日做着那些枯燥的活,可得到的钱财与好处却半分没有用到她身上。她想带着母亲逃离这个家,可她柔弱的母亲始终不争气,反而向着那个男人让她忍一忍,就这样忍了数年。后来她母亲怀孕生下一个男孩之后,她的生活更陷入绝望之中。
对方起初对她还有几分慈母之心,可男孩出生后,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有些感情的人也消失了,助纣为虐的她更让她厌恶。
直到入宫后,她才算真正活了下来,可她对那三人的恨意却丝毫不减。若非不愿被世人永世唾弃,她早便对他们下了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