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凛冽的夜风肆意呼啸。
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慌慌张张地从窗前掠过,徒留窗外几根树枝在劲风中疯狂摇曳,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
屋内灯盏早已熄灭,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如银纱般从窗外斜斜地洒进来,为这寂静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清冷的白霜。
“咔——!咔——!”
一片寂静中,打火机被摁动的声响格外清晰,一团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火苗,在黑暗中猛地蹿起。
沈青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那团跃动的火苗上,他神色平静,动作熟练的将嘴角叼着的那支烟凑近,点燃。
硬中华的味道强烈但并不刺激,随着烟气在口腔中蔓延,沈青竹张开嘴,缓缓吐出一道烟雾。
他身子朝后,缓缓躺在沙发的靠背上,双眼凝视着眼前的天花板,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飘向了遥远的远方……
他第一次抽烟,是在加入古神教会后的第一个礼拜。
彼时,他被呓语指派,和另外几个信徒一同协助第十一席信徒,前往大夏的某片地域,复活并收复一只被封印的神秘。
第十一席信徒,曾经是个混迹于街头的小混混,靠着火爆的脾气,以及打架时那股不要命的狠辣劲儿,倒也在那片街道混成了一个小头目。
抽烟、喝酒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在封印着神秘的地洞之中,第十一席信徒倚着石墙吞云吐雾,劣质烟草味混着潮湿的霉气在密闭空间里发酵。
他看着坐在一旁的沈青竹,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便随手丢过去了一支烟。
“来一根,放松放松,这活儿可不好干。”
第十一席叼着烟,声音含糊不清的开口,眼神中却是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戏谑。
要说古神教会的最大敌人,那无疑就是大夏守夜人。
古神教会中的大部分信徒,只要是在大夏执行过几次任务的,几乎都曾与城市中的守夜人小队有过激烈的战斗。
虽说呓语当初明确表示,沈青竹现在已经算是古神教会中的一员,但当他们面对一个来自敌对阵营的“同事”时,情况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毕竟,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每次都被守夜人穷追不舍,如今却要在一个屋檐下共事,这种身份的巨大转变,让他们都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沈青竹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他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露怯。
沈青竹学着对方的样子点燃香烟,第一口就呛得喉管发烫。
但当他对上第十一席嗤笑着看过来的目光时,沈青竹却是强行压下咳嗽,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叶里横冲直撞。
这一支烟,他没有用任何技巧,生生的抽完。
再后来……他便专门准备了十几盒中华放在房间里去练习抽烟。
从开始被呛的脸色通红,到现在,他自己竟是也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这烟瘾。
手中的烟支在指尖迅速燃尽,那点点火光渐渐熄灭,沈青竹这才从如潮水般发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神色略显恍惚,动作却依旧熟练,将那支燃尽的烟蒂轻轻捻灭在玻璃烟灰缸中。
随后,他下意识地伸手,又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了一根烟,点燃。
浓烈的烟气瞬间再次充盈在口腔之中,辛辣与苦涩交织,刺激着他的味蕾。
随后,沈青竹将烟叼在嘴角,他缓缓抬起手,从衣服胸口处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枚勋章。
这枚勋章,曾遭受过外力的猛烈撞击,表面布满了弯折的折痕和深深浅浅的凹陷,但勋章上刻下的小字,却依旧清晰的留存着。
沈青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个小字,目光最终停在了勋章上叶婉清那三个小字上。
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深邃。
“沈青竹,干嘛把你的那枚勋章藏到身后?”
“怎么……你不喜欢这枚勋章?”
“这可是星海勋章,多帅啊!”
“什么禁墟上克制不克制的,我只知道我男朋友打了一个响指,就解决了一场足以毁灭半个城市的灾难!”
“……既然这样,你的这枚勋章就由我来给你保存了,作为交换,我的这枚‘星火’勋章也交给你!”
“要好好收好我的勋章哦,沈青竹!”
回忆里的最后的画面,是叶婉清站在他身前,微微仰头,用手轻轻将那枚勋章别在了他的胸前,笑容如同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沈青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不知道这半年多来,她过的如何。
那次沧南神战,是否波及到了她?驻守在乌鲁木齐那边,是否还顺利?
是否……还记得他。
想到这里,沈青竹的神色暗了暗,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却掩盖不住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悲伤和脆弱。
或许,是该忘记的。
当初,他不仅将她的勋章遗落在了那片山林里,在返回寻找勋章的途中,还被呓语强制收为了信徒,从此加入了古神教会,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洪教官说得对,他实在太冲动,太意气用事了。若不是当初的冲动,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是他耽误了婉清姐……
“该忘记的。”
沈青竹不由自主地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然而,他那攥着勋章的手,却越发的用力,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白色,仿佛要将那枚勋章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掌心。
半晌,
直到手中的那一支烟,在不知不觉间烧到了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沈青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将那烟蒂插进了烟灰缸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婉清的那枚勋章放在嘴边,神情虔诚而庄重,轻轻落下一吻。
可他,还是放不下手……
他没办法看着她对别的男人轻声细语,没办法接受别的男人在她的身边。
所以,婉清姐……再等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