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瑾神色冰冷,表情阴鸷,直直盯着大殿外透进来的朝阳,天亮了。
“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大晋,一定是幽州最先被照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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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这老天都偏爱幽州反王啊!你们说是么?”
他一抬手把御座旁边一个小巧的香炉扫了下去,那青铜香炉在安静的大殿轱辘了很久才停下,大殿越发安静,只余香炉在金砖上滚动的声音。
大臣们悟了,看来又是幽王、啊不是,是北境王惹了皇帝。
“要不是,怎么朕总能听到满朝文武帮他说话?甚至外面的百姓都在津津乐道百里靖西征?还有上党郡王和清河王,居然给百里靖借道攻打范阳和彭城!”
此话一出本来以为他又在日常发疯的丞相和太尉都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在也没再给百里瑾打哑谜发泄的机会,迟了半天加一夜,详细的消息终于送入了建章宫。
彭城叛军围了范阳的消息,朝中前两天已经知道了。当时百里瑾第一想法不是派兵解围,而是首先想到了百里珩。
叛军开始向周边扩张,他觉得都在东部地区的百里珩说不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不是忘了百里靖,而是幽州就地理位置来说离范阳的距离很远,反正是比广陵更远。
这货拿汉寿没办法,灰溜溜的退兵时候可是说了要再派猛将。他得知范阳之围,根本没考虑此刻派兵无条件救援,他汉寿还没打明白,他想的是坐山观虎斗。
就赌百里珩不能眼睁睁看着陈虎做大。
陈虎实力起来了恐怕第一个威胁的就是同在南部的百里珩,毕竟现在全大晋都知道北境穷且难啃。
荒凉的不毛之地和沿海人口密集的富饶之地,还用选吗?
范阳卢氏在他心目中也没那么重要,他只担心陈虎得势继续进攻琅琊和豫州,那才是他的大本营。
就这么吵嚷了两天,朝中还没拿出对策的时候,北境骑兵居然南下了!
他骂了八百遍百里靖爱管闲事,范阳离你千里迢迢你都要掺一脚,简直欺人太甚!
消息称北境出动超三千人骑兵出了北境,经上党、清河、魏郡,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范阳,一个照面全歼包括陈虎在内的所有围城叛军。第二天又直接南下彭城,一上午时间一锅端了彭城。
满朝文武心里什么感觉不知道,百里瑾听完详细经过更怒了。
“魏郡就不说了,上党和清河在干什么?!三千骑兵就这么大摇大摆通过了他们的封地!?
你们说,朕不应该召见上党郡王和清河王吗?!”
丞相询问来报的六曹门下,“北境的骑兵当真占了范阳和彭城?”
那…也没有。
听说卢氏全族带着全部家当,车队绵延几里地跟着北境王跑了,百里瑾又把另一边的香炉也摔了。
表面百里靖是撤兵了,实际上呢,怕不是剩两座空城了!估计剩下的百姓的心也快跟着百里靖跑了,没听说北境骑兵撤兵的时候,百姓跪地送行吗!
百里瑾的脸色快阴出水了,“即刻宣上党郡王和清河王进京!”
这回没人拦了,大家开始讨论北境王和上党郡王、清河王是不是勾搭到了一起。
这回不管站在哪边的势力脸色都不好了,北境要是真的掌握了从彭城往北的土地,那百里靖何止是心腹大患啊!
大晋江山岂不是一半归他了!
最后范阳那个倒霉郡守也没逃过,百里瑾的怒火总要有个地方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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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加急圣旨送去清河,正赶上清河王死了侧妃正在办丧事,很巧,本人也病倒了。
天使也只能骂一声晦气,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那天使就在挂了白的院子宣了皇帝旨意,清河王听完圣旨就拉着传旨天使哭,说他不是因为侧妃去了才病倒,他是被北境王气的。
“……大家都是百里氏的诸侯王,那百里靖还是本王的子侄辈,他就堂而皇之的带着骑兵穿过了他皇叔的封地!本王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喊罢‘嘎’的一声,晕倒了……
那天使看他这做派还有什么不懂,心里暗骂你算哪门子皇叔,这么自信跟我一起去长安当当皇叔好了,看看皇帝什么反应。
清河王一倒,清河王妃大呼小叫冲上来开哭,配着这院子的装扮,活像死的是清河王。
整个清河王府乱成了一锅粥。
没传回人天使不肯走,他不走清河王就下不了床,最后王妃出面让清河王的长子代替他父王去长安。
天使一打听,长子是个侍女生的,他强烈要求换嫡子跟他前去长安请罪。
下午王妃亲自抱来了清河王的嫡子,那娃没吃饱被迫离开奶娘,正在撕心裂肺的嚎……
这年纪……会说话吗?
最后天使也只能带走了王府长子,上党也大差不差。
两位邻居不约而同,选了同一招。
上党郡王从病床上挣扎下来接了旨,言说自己日夜忧虑北面的反王,病了。
那脸色蜡黄憔悴,配着灰白的头发,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上党郡王倒是没真倒,被扶进去休息了,老头演都不演了,成本过大。
第二天这老头醒过来就喊来了天使,上去就给人家塞了三千两,那天使吓了一跳。
这么下血本也没有用啊,皇帝暴怒,这一趟长安上党郡王是非去不可,他可不敢接这个钱。
天使推辞,上党郡王有气无力的摆手,“先听本王说,本王这年纪、这身体,长安是去不成了,可能没到长安半路就得去了啊!
本王已经这个岁数也就罢了,只是现在外面乱的很,几路反王都在等长安出错的机会,好名正言顺的挥师北上。本王这一死不要紧,连累了陛下名声那可如何是好?!
本王就算到了地下也不安心呐!”
天使:……你还威胁上皇帝了?
“那让世子顶替了您去长安?”天使憋气道。
“唉!天使有所不知,本王被北境反王吓得日夜睡不好,就怕哪天睡着了被悄无声息的割了脑袋。
天使不知啊,那些北境的骑兵凶狠异常,连匈奴铁骑都拿他们没办法,如今还要被百里靖索要岁贡。
本王真的睡不着啊!已经让世子带着本王的一千亲卫去守着谷远了。你也知道,上党传到我手里亲卫名额已经削到了一千之数,那可是本王最后的依仗,只有把他们交给世子本王才放心!”
“说来说去,上党郡王您,是要抗旨了?!”
“此言差矣,本王都把困难跟你嚼碎了说你怎么还听不懂呢!本王去不成,世子在守城,要不这样吧,能不能麻烦天使代本王请旨,让朝廷派重兵来守着谷远?那样世子就可以撤回来了。守着北境反王,本王实在害怕。”
天使拂袖而去。
回去住所马上送信回京,任务没办法交差,他是不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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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使走了,那该在谷远的世子从另一个门走了进来,“父王,我们真不派人去,会彻底惹怒长安吧?”
上党郡王神清气爽爬了起来,动作麻利下了床,一点没有刚刚要断气的样子。
“有本事他就撤藩,正好,本王也反了!”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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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拉扯的功夫,大王陇西的大农场已经轰轰烈烈开工了。
百里瑾也收到了大王的消息,知道这货离开了幽州,出去巡察什么旱情去了。你当他会酸一句大王勤勉?不会。
他在书房骂了一盏茶的时间,主要骂大王假仁假义收买民心。
骂累了,想到情报送来前百里靖已经离开了西河郡,他忙命人找来了地图。
西河再往西?
他当即召见了大司空和几个心腹之臣。
百里瑾不知道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老三此刻就停留在他头顶上不远的地方。过了渭水,快马几天就能到达的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