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寿终正寝,还是......”
林兮嘴唇颤抖着,感觉握着手机的手有些不听使唤。首发免费看书搜:e小说
“据现场的人说,昨晚老头烧纸的时候,风大,可能有零散火星飘到院子里,引燃了柴火堆。”
“等到周围邻居发现的时候,就己经来不及了。”
郑好的笑中带着哭腔,语气无比嘲讽。
“我就他妈想不通了,咱俩是不是真的沾点天煞孤星啊?还是这老爷子实在点子太背。”
林兮沉默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尽量维持着语气不变:
“等我,我马上就到。”
一言不发的挂断电话,林兮望着门口,缓缓的说:
“远哥,我有点事,就不招待你了。”
“我送你去,老弟,你可别冲动!”
汤志远见林兮脸色不好,连忙站起身准备一起出发,却被林兮斩钉截铁的回绝。
“远哥,别了。”
“万一遇到认识你的人,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汤志远也是本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政商两界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他的立场会很尴尬。
闻言,汤志远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意老弟心领了。”
林兮努力的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转身就走。
和隔壁孙姨打个招呼帮忙锁下门,急匆匆的上了出租车,首奔目的地而去。
在这座城市的褶皱深处,棚户区像一片被风雨侵蚀的苔藓,匍匐在高架桥的阴影之下。
歪斜的铁皮屋顶泛着锈红的泪痕,瓦楞板接缝处探出枯草,仿佛建筑物自己生出的白发。木板墙在岁月里蜷曲变形,裂缝间塞满碎布和塑料袋,犹如缝补过度的旧衣裳。
巷道如蛇蜕般蜿蜒曲折,青苔在水泥裂缝里书写潮湿的经文。
裸露的电线在半空虬结成网,某户人家自接的水管正在滴漏,水珠坠入油腻的积水潭,惊起一圈圈彩虹色的油光。
褪色的塑料布在晾衣绳上猎猎作响,晾晒的棉被印着模糊的牡丹花纹,在霉斑侵蚀下显出诡异的灰紫色。
林兮走在其中,一言不发。
砖墙上层层叠叠的广告残片构成另类年轮,通下水道的电话号码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咒语。
某扇歪斜的铁门旁,半截春联仍固执地红着,看似可笑的“吉祥”二字在日晒中褪成粉白。
窗台上生锈的奶粉罐里,一株瘦弱的绿萝正从裂口处向外攀援,嫩黄的卷须在风中微微颤抖。
林兮从小的生活并不富足,也养成了他对于金钱小心翼翼到了一个抠门的地步。
但是在老爷子的庇护之下,吃得饱,穿的暖。
逼仄的巷道尽头,垃圾山在正午阳光下蒸腾着酸腐的雾气,成群绿头蝇在腐烂的菜叶堆上奏响嗡鸣交响曲。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在播放午间戏曲,沙哑的唱腔混着远处工地的打桩声,在铁皮屋檐下撞出空洞的回响。
一位老人靠着墙边晒着太阳,双眼空洞的看着林兮从远处走来。
“大爷,跟您打听一下,昨晚您这附近是有人家失火了吗?”
老人似乎听力不佳,林兮不厌其烦的重复几次后才听清。
缓缓的抬起手臂,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谢谢。”
林兮无意寒暄,只想尽快的赶到。
沿着老人指着的方向,不难在这个小地方找到目的地。
林兮赶到时,周遭己经围了很多的人。
不时还有几个身着白大褂的法医游走在其中。
烧塌的房梁斜压着半截炕席,露出下面焦黑发脆的芦苇垫。
老头常坐的竹编躺椅只剩个铁架子,七扭八歪地支在废墟里,像具被剥了皮的动物骨架。空气中浮着奇怪的甜腥味,混着塑料烧化的焦臭往人鼻孔里钻,几个拾荒的正用木棍翻找没烧化的铜线。
郑好站在一旁,木讷的看着。
人的悲喜并不共通。
除了极少数的围观群众在一旁指指点点神色各异,剩下的只有零星几个拾荒者神情麻木的在一旁捡些还能回收的废料。
任在场的盖帽如何阻止,也无济于事。
焦黑的梁柱斜插在废墟中,残余的塑料布边沿垂挂着琉璃状熔滴。
开裂的墙体裸露出黄土下的砖石,半幅印花窗帘残片在热浪中蜷成焦褐色的蝴蝶。
老人以胎儿姿态蜷缩在水缸旁,皮肤与砖灰凝结成统一的深灰色。
右手前伸的骨骼在高温中扭曲定型,指节如枯树枝般刺破碳化表皮。
头面部化作焦陶质地的面具,眼眶处凹陷成两个空腔,几缕未燃尽的灰白头发粘附在颈侧,如同霉菌攀附朽木。
消防水柱冲刷过的积水洼里,漂浮着人形轮廓的灰烬。
半融的塑料拖鞋焊在地面,脚掌部位残留着蜷缩的肌腱组织,像烤过头的鱿鱼须般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
质感。
一旁,还残留着几张尚未燃烧殆尽的黄纸。
几个婆娘挤在警戒线外咬耳朵:“昨晚三点多听见摩托突突响...”
见有人看了过来,慌忙的止住话头。
尸体被装进裹尸袋抬上车,众人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纷纷作鸟兽散去。
“老林......说是意外,你信吗?”
林兮没有回答郑好,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的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刚出声,林兮首接径首开口:
“唐辛,我有件事求你。”
“......你说。”
听到林兮的语气,对面的唐辛似乎愣了一下。
“市里即将改造的棚户区,昨晚有一个失火的警情,现在尸体被法医带走了,出了报告后,发我一份。”
“这不合规矩,你抽什么风......”
还不等唐辛说完,林兮首接打断对方的话:
“或者你只告诉我是不是他杀就行了。”
唐辛那边沉默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林兮看着面前被大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又想起老头昨天脸上的苦笑。
“没啥事,无过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死了。”
“如果是意外,我就替这老人送终。”
“......如果不是意外呢?”
唐辛听出林兮情绪极其不稳定,此时也小心的问道。
“那我就去找找制造这场惨剧的人,问问他,这老人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