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了？"周铁递来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你喊了一晚上大哥。"
胡凯旋抹了把脸，梦里兄长纵马离去的背影还历历在目。三天前栖霞山那场混战后，太子虽然伏诛，可临死前那句话却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你以为这就完了？"
"安阳公主派人来了。"周铁压低声音，"说在皇陵发现些东西。"
胡凯旋一口灌下豆浆，烫得舌头发麻。驿站院子里，公主的亲卫队长赵二狗正假装喂马，见他出来立刻凑近："胡爷，公主让您悄悄过去，别走正门。"
金陵皇陵的偏门藏在片柏树林里。胡凯旋跟着赵二狗七拐八绕，最后从个狗洞似的暗门钻进去，迎面撞上安阳公主通红的眼睛。
"胡大哥..."公主嗓子哑得厉害，手里攥着卷发黄的绢布，"你看这个。"
绢布上是幅精细的皇宫地道图，标注着十几条密道，其中一条竟从皇陵直通太和殿龙椅下方！更骇人的是图纸背面写着行小字："景和十五年冬，借道擒王"。
"这是父皇的笔迹..."公主指尖发抖，"落款是三个月前。"
胡凯旋心头一跳。三个月前正是六皇子刚开始暗中联络边军的时候！皇帝居然早就料到兵变，连退路都准备好了。
"还有更糟的。"公主引他走到口新挖的棺材前，"里面本该是高祖的陪葬铠甲，可现在..."
棺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黑陶罐，掀开其中一个，满满当当全是火油浸泡过的铁蒺藜！
"这玩意撒在战场上，能废掉整支骑兵。"胡凯旋拈起一颗，闻了闻，"掺了毒，伤口会溃烂。"
公主突然抓住他手腕："最里头那口棺材...你得亲眼看看。"
当胡凯旋看清最后那口金丝楠木棺里的东西时，后脖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棺内铺着明黄龙袍，上面摆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泥人胸前贴着张纸条，写着六皇子的生辰八字！
"南疆的厌胜之术？"周铁不知何时跟来了，倒吸凉气。
胡凯旋却注意到泥人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和六皇子小时候被宫门夹伤的位置一模一样。皇帝这是连亲生儿子的身体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
"报！"赵二狗慌慌张张跑来，"兵部急件，陇西军异动！"
陇西节度使韩德功的檄文传到金陵时，胡凯旋正在校场操练新兵。那檄文写得文绉绉的，大意是说六皇子弑君篡位，他要率"十万铁骑"清君侧。
"放屁！"周铁把檄文揉成团砸在地上，"明明是老皇帝自己作死..."
胡凯旋用刀尖挑起纸团展平，注意到落款处盖的不是节度使官印，而是枚私章，"韩氏家宝"。
"不对劲。"他眯起眼睛，"韩德功最重规矩，起兵这种大事绝不可能用私章。"
安阳公主匆匆赶来时，鬓发散乱，官服下摆还沾着泥点："胡大哥，刚接到密报，韩德功半个月前就中风了，现在陇西军是他女婿在控制！"
"他女婿是不是姓陈？"胡凯旋突然问。
"陈景明，原先是...啊！"公主猛地反应过来，"陈景明是父皇提拔的寒门将领！"
胡凯旋一拳砸在沙盘上。皇帝这手太毒了，早在起兵前就把亲信安插到关键位置，就算自己死了，后手照样能发动！
当夜，六皇子秘密召见胡凯旋。御书房里，六皇子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面前摊着幅北疆地图。
"韩德功是幌子。"新皇手指点在西凉关，"真正要命的是这个。"
胡凯旋凑近看，那是处叫"鹰嘴峪"的小关隘，平时不过驻兵三百。可皇帝用朱砂在旁边批了行小字："丙字仓，足支三年"。
"父王在位时建的秘密粮仓？"
"不止。"六皇子从案下取出个铁匣，"今早才从户部旧档里翻出来的。"匣里是沓发霉的军报，记录着二十年前朝廷往鹰嘴峪秘密运送的物资，除了粮食，还有大量军械！
胡凯旋后背发凉，这位皇帝在位后期总是沉迷长生术，居然暗中准备了这么多后手...
"报！"侍卫慌张闯入，"陇西军前锋已破潼关！"
六皇子冷笑："果然冲着鹰嘴峪去了。"他忽然按住胡凯旋肩膀，"走吧，带虎贲营星夜驰援。"
"好。"胡凯旋刚要告退，六皇子又递来枚玉佩。
"见到守将，给他看这个。"
玉佩温润如水，背面刻着个小小的"婉"字。胡凯旋心头剧震，这是皇帝最宠爱的婉贵妃贴身之物！
胡凯旋带着三千轻骑赶到鹰嘴峪时，关城上已经飘起陇西军的旗帜。周铁啐了一口："来晚了？"
"不对。"胡凯旋眯眼观察城头守军，"你看他们巡逻的路线，根本不是在防外敌，倒像是在..."话音未落，关城内突然传出喊杀声！
"内讧？"周铁瞪大眼睛。
胡凯旋当机立断："吹号，佯攻东门！主力随我绕去北坡！"
鹰嘴峪北坡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平时没人防守。可当胡凯旋带人摸到崖下时，发现垂着十几条粗麻绳，果然有人抢先一步！
攀上崖顶的场面让所有人愣在原地：关城内分成两派正在厮杀，穿陇西军服的那边明显人少，被逼到了粮仓附近。而占据上风的那支队伍...居然打着"靖难"的白旗！
"是韩德功的旧部！"周铁惊呼。
胡凯旋目光锁定粮仓顶上那个挥舞双刀的身影，是个女将！她每次挥刀都带起一片血花，可敌军实在太多，眼看就要被逼到死角。
"虎贲营！"胡凯旋长刀出鞘，"随我杀"
三千生力军加入战局，形势立刻逆转。那女将见到胡凯旋的军旗，竟从三丈高的粮仓顶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马前。
"虎符呢？"她劈头就问。
胡凯旋亮出玉佩。女将愣了一瞬，突然大笑："婉姨的玉佩？好！"她扯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韩月儿，韩德功嫡女。"
原来韩小姐发现丈夫陈景明勾结皇帝后，暗中联络父亲旧部。今日趁陇西军主力未到，先一步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