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汉可算找着话头了,他接话道:“你大哥学过一点。”
孙祥笑着点了点头,两手一插,看着地面,笑容有些落寞。
“巧姐儿,喝茶。”亲家母是个大大方方会来事的,人勤快,家里收拾得很利落,巧姐儿嫁过来,不受磋磨。
她看着巧姐儿的眼睛直发亮,像是在说,这闺女长得真不赖。
巧姐被她看得有些害羞。
“那啥,拜天地前个,让娃去喊我一声。”
这是当地的习俗,就是接亲之前,孙老汉单独自己到新郎官家一趟,新郎官招待一顿,然后去接新娘子。
之前是两家离得远,省了,但再办,孙家人肯定要自己来。
“亲家说得是,到时候您叫咱妹子还有孩子们都来。”这是说得高翠花。
说着,亲家公凑上来。
两人一碰头,亲家公往外走,孙老汉就知道咋回事,他还顾及着外面高翠花他们,连忙拉住:“亲家别忙了,不能留饭,还有其他事呢。”
这是真话,但不凑巧的是巧姐儿到了陌生环境,有点害怕,眼看他俩要走,死死拉住孙祥的手。
孙祥看着妹妹的手,心有不忍,但最后憋了一句:“没事儿,到时候还回门来。”
老母亲还在外面冻着呢,孙祥不敢太煽情。
她婆婆一看就知道咋回事,闺女刚到她家,有点怕人,这就更得留饭了。
孙老汉起身到底没拦住,他亲家灵活得很,一出溜就出门子了。
这属于一个真想走,一个真想留。
镇子外面,高翠花揣着手依着墙根蹲在地上,北风呜呜地跟狼嚎似得。
天气干,镇上薄土狼烟,虎妞长发被吹得到处飞,不断糊脸。
这边,孙老汉急得放在大腿上的手不断张开又收缩,他心里想着这可完球了,高翠花她仨不定在外面冻成啥样呢。
可是他一动就被女婿拉了回去,孙老汉在那生闷气,看走眼了,这小子是个死心眼的。
“亲家,那啥,还没在镇上逛逛吧,好不容易来一趟,让祥子带着到处看看。”
“好,好!”正中孙老汉的下怀,到了外面,跟女婿打声招呼,他们也就溜了。
于是三个大老爷们揣着手,出溜着脑袋出门要逛街。
任凭祥子再熟悉,一时间也不知道咋带老丈人和大舅哥玩,总不能带他们去炸牛粪,打出溜滑?
这边,高翠花越等越不耐烦,心思一转:“他爹咋这么磨蹭,要不咱们逛逛去吧。”
夏夏犹豫了一会,她心里知道高翠花别看这么大个人了,却有点人来疯,还有就是镇子不算大,到时候跟新郎官他家碰上了多尴尬。
但虎妞实在忍不了糊脸的头发,不吭声往里走。
见此,夏夏也只能点了点头,给牛车找了个寄存的地方,花了一个铜板,两人一鱼进了城。
孙老汉爷仨这会子出了门,上了街,办白事的那一家刚好过去,三人自发走到一边。
孙老汉倒是见过几回大老爷办丧事,但这么多道士和尚跟着的,倒是第一回,他心里一阵怪异。
这伙人不像是祈福的,倒像是镇压老太爷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孙老汉虽然奇怪,但到底是人家的事,不该知道的别问,因此虽然心里恍惚明白了什么,但被他压住了。
忽然,边上的孙祥心里也正奇怪着呢,朱漆棺材一般都是当官的才能用,辟邪,但这棺材看着有些邪性,而且抬棺材的人一脸痛苦之色,像是害怕?
看到老丈人大舅哥直盯着棺材,祥子以为他俩是对这三太爷感兴趣,
说实在的,他家跟这三太爷那是隔了多少辈的亲戚,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对方德高望重,恐怕整个镇子上都能叫一声三太爷。
听说对方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县城,人自从回来后就没了,镇上其他人这才咀出来味道,县城听说有个大夫妙手回春,估计去之前就病了,那妙手回春的大夫到底没管用。
孙祥眼神一转,愣住了。
接着他赶紧跟他爹汇报,吹响的刚过去,孙老汉只能看见孙祥嘴巴一张一合。
“你说啥!”
孙祥声音提高了一个度:“爹,我好像看见娘了。”
孙老汉还没说啥,青天白日的,祥子被大舅哥这一嗓子嚎出一身汗,棺材这会子从他们声旁过去。
连带着哭哭啼啼的声音,三太爷当过大官,德高望重,而且下边子孙多,定的朱漆棺材这会子看着有点渗人。
他结巴道:“哥,这...这可不兴瞎说。”
孙老汉知道这里头的事,一起生活大半辈子,这老娘们肯定是待不住,跑街上来了,但也不能跟女婿说,两边见了面,孙家人这脸也不用要了。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便使眼色,边呵斥大儿子:“别胡说。”
孙祥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这边,夏夏和虎妞看着棺材直皱眉头,朱漆按理来说应该是权势贵气的象征,有一定的辟邪作用,可尽管上面下了层层禁制,却还盖不住里面通天的黑气。
这棺材邪得很,棺材过去,夏夏仿佛听到里面虫子撕咬木头的声音,她跟虎妞对望了一眼,都望见对方眼神中的忌惮。
夏夏拉着虎妞,虎妞护着翠花,三个人不停地避让棺材。
这时候再看前面的众多道士和尚,这里的头水,恐怕深得很。
孙老汉也使劲往后走,却是避着高翠花。
这时候屋檐上悄然停下两道身影,地上嘈杂,一时竟没有人注意到。
其中一个青年修士只看了一眼,慌忙对另一个中年男子躬身道:“玄镜师叔,棺材里正是逃掉的那只母蛊。”
玄镜闻言眯了眯眼睛,骂了声:“老东西,竟然是仙源镇。”
老家伙以为这是什么续命的丹药,给无意吃了进去,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却连累了仙源镇。
玄镜摩挲着下巴,看着,可是母蛊一旦落地,不容干涉。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禀报师尊。”说完,玄镜一阵风似得飞走了。
青年修士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片刻怜悯,他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黑袍少女三人,嘴角勾了勾。
“双夏,盛夏?果真命大。”也不枉费当时他扭了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