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飞驰驶过界碑,虫群像是触碰到禁忌,也不再追了。
夏夏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可能跟三太爷这个本体有关,虫子更像是对方的小兵,不能超出一定的范围,而这个范围恐怕跟界碑有关。
“吁”孙老汉慢慢停下飞奔的马车,几人大口喘着气。
架子车烂了一个大洞,眼看要散架,翠花他们从车子上下来。
高翠花心疼地看着那个窟窿,架子车恐怕不能用了,要赔给对方一个新的,这下子好了,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孙祥眼神复杂地看向虎妞,只刚刚一下,他彻底认清了虎妞是个妖怪的事实。
同样看清的还有高翠花,但翠花可不害怕,在她看来,坏的叫妖怪,好的那得叫土地娘娘,她分得很清。
不过,翠花皱着脸问孙老汉:“他爹,镇上到底发生了啥事?”
孙老汉明白老婆子说的不是在女婿那耽误,而是撞到棺材的事情,但想到刚刚离自己很近的惨白面孔,遂摆了摆手。
如果跟翠花说自己刚才见到言子三太爷了,她能信吗?
一旁孙祥开口了:“爹,刚刚吹唢呐的,是不是孙师父。”
也就是孙大脑袋,孙老汉跟他是本家,随着唢呐吹得越好,他那个头也就越大,所以人送外号孙大脑袋。
因此,当年孙祥才能有机会跟着对方学吹唢呐。
但因为家里穷,有一阵子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唢呐也就没机会学了。
当时,大脑袋听说孙祥不学了,还可惜了好一阵,这娃干什么都踏实,肯深扎。
学技术跟其他不一样,糊弄不了,更何况是学吹唢,要一心扑在上面,这里面的门道就更多了。
眼看孙祥心不在这上面了,再劝也没用,当时大脑袋也没劝,只说啥时候想学了还可以再找他。
后来,家里好过一些,孙祥也不好意思去。
别说他们村,就是外边都知道孙大脑袋唢呐吹得好,调子也对,压场子的功夫足,白事沉,红事浪。
因此,不仅他们村,就包括打边村子,想拜师的半大孩子多的是,比自己年轻,条件还比自己好。
孙老汉扶着架子车好的那一边细想,咋都想不起来,当时太慌乱了,他现在啥都记不起来。
紧接着,孙老汉觉得大儿子发癔症。
三太爷家大业大的,就在仙源镇找不到个吹唢呐的?跑这么老远找孙大脑袋?
“是不是头老大的一个小老头,还可精神了?”虎妞学着孙祥的语调问。
孙祥被她吓了跳:“你快到车上躺着。”
这妮子不仅脸上都是血痕,白色衬衣还渗出血来,黑袍划拉一道一道的。。
孙祥在荒地里巴拉了几条枯死的藤蔓,勉强绑住架子车,虎妞被翠花安置好,老实地躺在上面。
经过这一打岔,大家暂时忘记了孙大脑袋这一回事。
其他四个人在走路回家,经历了一回事,虎妞受伤了,架子车毁了大半个,大伙也没了去县城的心思。
夏夏路上想着唢呐事情,有时间如果能去一趟孙大脑袋家就好了。
一路无事,回了村,孙老汉紧绷的神经这会子才算放松下来,一放松,他就觉得肩膀疼得厉害。
牛车避着人绕路回了家,顺便把虎妞送到小木屋。
夏夏抱着虎妞进了屋,说安置好,一会过去。
到了家,孙凳子他们看到走前好好的架子车,这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个大洞,大吃一惊。
“爹,发生啥事了?”
他爹一向做事稳妥,再加上一个有着稳当性子的大哥,除非遇到大麻烦了,要不然不会把车子搞得这么破。
孙老汉没搭话,他嘱咐孙祥等一会自己,然后沉默进了屋子,到了屋子里面他就忍不住了。
嘴里“斯哈”一声扒开衣领,碰巧这会子翠花推门进来,只见孙老汉肩膀上赫然多了五道紫黑色淤青,正是之前和尚抓的地方。
翠花看到淤青脸色微变,却顾及着其他人,没有大声嚷嚷:“老头子,到底咋了?”
孙老汉拉上衣服,含糊道:“没大事,也幸亏这个救了命。”
他想了想,又嘱咐一声:“对了,等闺女回门的时候,你给她说一声,没事离三太爷的坟地远点。”
翠花点了点头,犹豫道:“架子车的事你想好没?”
孙老汉沉默一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提他这个庄稼汉了。
翠花见他不说话,知道家里的难。
她默不作声从枕头下掏出一对银耳环。
这是她娘快要咽气的时候硬塞给她的,有些年份,放了很久了。
本来还有银镯子,但因为娶儿媳妇当了,剩下耳环,说是留下算个念想,但翠花心里知道,就等哪天彻底揭不开锅的时候。
翠花递给孙老汉,老汉看了一眼没接。
老婆子跟着他吃了一辈子苦,眼看黄土快埋到脖子了,留不下一个有念头的东西。
可如果不当耳环,家里还有啥能抵债呢?一堆破衣烂衫,还是这片庇护之所,还是地里的三块田地?
还是本来就剩下不多的发霉粮食?
正想着,外面传来春芽的招呼声:“夏夏来了。”
翠花闻言,背到暗处用手背蹭了蹭脸,然后把耳环塞到孙老汉手里,她轻松道:“现在咱困难点,有钱了再赎回来不一样吗?”
“嗳!”孙老汉看了一眼自己媳妇,重重答应一声,像是回应她那一句赎回来。
两人收拾好心情,出门看到夏夏怀里抱着一个包袱。
“这是?”翠花眼睛尖,顺口问了一嘴。
夏夏笑道:“我硝的皮子,我想着咱们把架子车弄坏了,总得赔人家,不过要先把这个换了钱使。”
翠花一愣:“你这闺女?大冷天就敢上山上跑,想着就渗人。”
丫头也算有心了,但她本来没多少钱,上次给了自己大头,还搬了家,置办这么多东西,也不剩几个了。
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的单衣。
所以一开始老两口就没打算让夏夏出钱,再说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了夏夏和虎妞。
说回虎妞,伤成那个样子。
院子里一双双眼睛看着,不是个说话的地,何况,翠花不想让小辈为难,拉着夏夏往屋里走。
一句话就准备给夏夏打发了:“没事,你别操心了,我们有钱使。”
“你们有啥钱,是卖屋子还是卖地?”夏夏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