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不是专家脾气大,怕的是专家没本事!
他诚恳地躬身道:“刘老,您批评得是!我们就是两眼一抹黑,才迫切需要您这样的专家来掌舵!“
”您放心,从今天起,这块地怎么弄,全听您的!”
刘文海紧锁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
他看着林东真诚的脸,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从震惊、尴尬转为信服的村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行吧,那我就在这儿,当一回你们的‘庄稼教头’。”
老人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些病怏怏的药苗上,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不过……烧根和水淹都是小事,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我刚才看了一下,有几株苗子,叶片背后的斑点……不太对劲。”
“如果我没看错,”
刘文海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众人心上,
“这可能是‘根腐病’的早期症状。这病一旦传开,可比旱灾涝灾都厉害,能让你们这几十亩地……颗粒无收!”
“颗粒无收”四个字,像四道晴天霹雳,把在场所有村民都给劈傻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人群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刘老,这……这可咋办啊?”
“完了完了,这病听着就吓人!”
“大家静一静!”
林东猛地一喝,压下了所有嘈杂。他转身再次对刘文海深深一躬,
“刘老,您是专家,您一定有法子!只要能救活这些苗,让俺们干啥都行!”
刘文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脸色依旧严峻:
“法子不是没有,但要快。根腐病,防大于治,一旦发现,就得立刻拔除、换土,一个步骤都不能含糊!”
他当即就开出了方子:
所有出现病斑的药苗,连同周围三尺内的土,必须立刻挖走深埋;
剩下的药苗,要用他调配的石灰水和草木灰混合液,一株一株进行灌根消毒。
这活儿,又累又熬人,更考验人心。
那些病苗虽然看着蔫,可毕竟还是绿的,就这么拔了,谁不心疼?
但林东二话没说,第一个带头冲进了地里,按照刘老画出的范围,手起铲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知道,这时候的犹豫,就是对全村人未来的不负责任。
任何时候,榜样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看着林东带头干了起来,村民们咬咬牙,也都扛着锄头、拎着水桶跟了上去。
靠山屯的男女老少,在刘文海的坐镇指挥下,打响了一场与病害的争夺战。
一连好几天,田间地头都是忙碌的身影。
拔苗的,挖土的,挑灯配药的……
人人脸上都挂着疲惫,但眼里却闪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付出了近两亩地的药苗作为代价后,那可怕的根腐病,蔓延的势头终于被阻断了。
剩下的药苗在经过精心调理后,竟奇迹般地慢慢缓了过来,重新焕发了生机。
地头上,村民们围着刘文海,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
老人摆摆手,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处理完根腐病后,天气便一天比一天热。
起初大家还盼着下场透雨,正好给劫后余生的药苗好好补补水。
可一晃十天、二十天过去,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
太阳明晃晃地挂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草木被烤焦的糊味儿。
林东蹲在地头,捻起一把土。
干得跟石灰面似的,从指缝间“簌簌”地往下掉,连点潮气儿都没有。
不远处的药材地里,前些日子还绿油油的秧苗,这会儿全都耷拉着脑袋,叶子卷成了细筒,蔫得像是被开水烫过。
“东子……”
村长李长山哑着嗓子走过来,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他指着一株眼瞅着就要枯死的黄芪,手都在哆嗦。
“完了……要全完了……这可都是钱,是全屯子下半年的希望啊!”
老汉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屁股坐在滚烫的田埂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叔,天塌不下来。”
林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死死盯着远处的北山。
“人是活的。天不下雨,咱们就自个儿给它刨出条河来!”
李长山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东子,你有法子了?”
“法子是人想的,路是人走的!召集人手,带上几个腿脚利索、眼神好的老把式,咱们去找水!”
靠天吃饭,饿死活该!他林东信的,是人定胜天!
找水的路子,一开始就碰了壁。
村西那条黑水河,水量是足,可地势太低,跟个大盆底似的。
药材地都在半山坡上,想把水从那儿弄上来,凭现在靠山屯的家底,比登天还难。
一行人顶着烈日,嘴唇干得冒火,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了。
“我就说,跟老天爷斗,没指望……”一个老农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敲着烟杆。
林东没说话,拧开水壶灌了一口,水早就晒得温吞了。
他目光越过众人失望的脸,落在了北山那几道蜿蜒而下的沟壑上。
“叔,那几条山涧子,以前下大雨的时候,是不是有水?”
“有啊。”李长山点头,“可那水细得很,顶个啥用?”
“一根线是细,那十根线拧成一股绳呢?”
“水不在多,在地势!那地方高,水能自个儿流下来!咱们只要给它修条道儿,就能把水引到地里去!”
这个想法太大胆,几个老农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悬。
但看着林东那双笃定的眼睛,大伙儿心里那点快要熄灭的火星子,又“腾”地一下被点燃了。
哎,眼前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能这么干!
第二天,靠山屯的老少爷们儿,除了看家的,几乎全上了北山。
开挖渠道,没有炸药,就用最笨的法子。
钎子凿,大锤抡,“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在山谷里回荡。
男人们光着膀子,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砸在滚烫的石头上,“滋啦”一声,蒸发成一缕白烟。
女人们和半大孩子也没闲着,提着筐,抬着土,手上磨出血泡,用布条简单一缠,咬着牙继续干。
林东更是整天泡在工地上,哪里最险,哪里最难,他就在哪里。
挖到一块几米宽的硬岩,钎子下去就是一个白点,急得大伙儿团团转。
“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