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铁锈味的星尘扑在脸上时,陆昭明才看清这艘“渡舟”的真容——那根本不是船,而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巨龙脊骨,肋骨撑起血色能量罩,断裂的龙角化作舵柄。殷红泪赤足踏在椎骨凸起的关节上,足踝银铃随星舰震动叮当作响:“抓紧龙骨!星链里的怨魂饿了三千年!”
话音未落,整具龙骸猛地倾斜。透过血色能量罩,可见九条青铜锁链横贯虚空,链身上悬挂着无数半透明的修士残骸。一只腐烂的手突然拍上护罩,指甲刮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燕长歌覆眼的白绫无风自动,掌中光阴沙漏倒转:“左舷三丈,时空裂隙!”
“闪开!”百里惊鸿的断水剑劈出弧形气浪,将一只钻进护罩的怨灵拦腰斩断。那灵体溃散前竟发出慕青璇的嗓音:“师兄…为何抛下我…”独臂剑修身形剧震,剑势慢了半拍。更多怨灵趁隙涌入,直扑正在操控龙骸的殷红泪!
“铛——”
陆昭明左瞳银光暴涨,玄冰瞬间冻结半片舱体。冰层中封着七只张牙舞爪的怨灵,面容赫然是玄渊阁灭亡那夜死去的弟子。苏九娘的牵机丝倏然绷直,傀儡线穿透冰层扎进怨灵眉心:“它们不是幻象!残魂里带着噬心蛊的气息!”
“是血狱城养的看门狗。”殷红泪冷笑,白骨簪突然炸开猩红烟雾。被红雾沾到的怨灵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化作血水渗进龙骸。整具脊骨泛起妖光,航行速度暴增三倍,却让护罩裂纹蛛网般蔓延。慕青璇闷哼跪地,天衍罗盘“咔嚓”裂开一角——百倍痛感反噬让她浑身渗血。
“停下!龙骸承受不住!”晏清尘的金针扎向殷红泪后颈,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腕。这位血狱城圣女舔了舔唇边血渍:“医仙大人,您该担心的是后面。”
龙骸尾端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陆昭明回头望去,只见星链尽头浮现一座由骷髅堆砌的巨门,门缝里伸出布满鳞片的巨爪,正撕扯龙骸尾椎!敖烬颈间逆鳞骤然发烫,覆海戟脱手飞出:“…父王的爪子?”
龙骸在巨爪撕扯下剧烈翻滚。百里惊鸿以剑拄地稳住身形,独袖被罡风撕得粉碎,露出满是剑疤的手臂。他忽然将酒葫砸向陆昭明:“小子!接好了!”
陆昭明下意识抱住酒葫,浓烈酒香冲得他左眼银瞳流转加速。百里惊鸿竟迎着巨爪跃出护罩,断水剑在虚空划出银河般的轨迹:“天剑阁的废物们看好了——这才叫‘截天九式’!”
剑光斩中鳞爪的刹那,时空仿佛凝固。陆昭明看见师父后背爆开血花,也看见鳞爪上崩落的黑鳞刻着璇玑殿月牙金纹。慕青璇的尖叫与敖烬的龙吟同时响起:“那是我父王被炼化的前爪!”“璇玑殿在喂养看门兽!”
“抓紧!”殷红泪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龙骨舵柄。龙骸如离弦之箭射向骷髅门缝隙,百里惊鸿的身影瞬间被漫天怨灵吞没。陆昭明发疯般扑向护罩边缘,九曜玄骨在脊梁中灼烧如烙铁,却被燕长歌的白绫死死缠住:“现在回头,他的剑就白断了!”
骷髅门在龙骸穿过瞬间闭合,将怨灵的嘶吼隔绝在外。死寂中,陆昭明盯着手中酒葫——葫芦底部缓缓浮现“牧神”二字。
龙骸坠落在血色荒原上,骨架寸寸断裂。众人踉跄爬出废墟,眼前景象令人窒息:焦黑大地排列着无数青铜灯盏,每盏灯芯都跳动着魂魄火焰。灯火连绵至地平线,隐约构成北斗九星的图案。
“往生殿的三千冰棺…原来在这里。”苏九娘的狐尾焦黑卷曲,她颤抖着指向灯阵中央。九具玄冰棺悬空旋转,棺中封存的竟是九条幼龙尸骸!每条龙心口插着刻符骨钉,龙尸下方蜷缩着数百具修士干尸,衣襟皆绣天机阁云纹。
慕青璇突然跪倒在地,罗盘碎片扎进掌心:“不可能…阁主说过冰棺在无妄海…”
“灯油是修士元神,灯芯是龙族精魄。”晏清尘的轮椅碾过一盏青铜灯,火光映亮他苍白的脸,“这就是仙界所谓的‘饲龙’?”
敖烬的覆海戟猛然插进大地。他走到最近一盏灯前,伸手触碰灯芯里挣扎的龙魂残影。当指尖与火焰相触的刹那,少年龙太子突然发出泣血般的龙啸——那灯芯火焰中,赫然浮现着他百年前夭折的胞妹面容!
“璇玑殿用光阴沙漏抽离时间,血狱城以血肉饲养怨灵。”殷红泪的白骨簪指向冰棺,“而你们天机阁…拿龙族点灯!”
陆昭明左眼的银光突然熄灭。在绝对的黑暗里,他脊骨中的九曜玄骨第一次主动浮现:九点星芒透体而出,与远方灯阵的北斗九星遥相呼应。星光照亮棺椁底部新刻的字迹,那凌乱剑痕分明是百里惊鸿的笔迹——
“饲道为牲者,皆可杀!”
血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陆昭明抹去脸上腥热的液体,看见敖烬在龙尸冰棺前化为半龙形态,龙爪生生抠进自己颈间逆鳞。
“陆昭明。”龙太子的金瞳淌出血泪,“替我执戟。”
覆海戟破空飞来时,九曜玄骨在陆昭明脊梁中发出龙吟般的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