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准时推开那间狭小办公室的门，放下背包，打开电脑，开始翻阅堆积如山的文件。
这些天来，他一首保持着这样的工作状态——规律、安静、毫无威胁。从表面看，他就是一个来学习的小县城干部，恭敬有礼，略显拘谨。
发改委的工作人员经过门口，偶尔会瞥一眼这个西川来的县委书记，眼神中带着轻蔑和怜悯。
"赵书记，要不要来杯咖啡？"一位年轻女职员倚在门框上问道。
赵铭抬头，微笑道："谢谢，白水就好。"
女职员撇撇嘴，转身离开，在走廊上对同事小声道："真是乡下来的，连咖啡都不懂得喝。"
赵铭听在耳里，没有抬头。他的手轻轻翻动着文件，眼神平静如水。没人知道，这平静下涌动的是怎样的暗流。
办公室门被敲响。李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
“书记，我去找了一圈，总算把那些项目的详细资料搞到手了。”李浩关上门，压低声音道。
赵铭接过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这是汉东省去年向国家部委提交的物流枢纽项目申请报告。”李浩指着其中一份文件，“他们在报告中故意夸大了自身的交通优势，而且对西川省的铁路覆盖率做了严重失实的描述。”
赵铭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数据，眉头微皱。
“这里，他们声称西川省西部地区的道路状况年久失修，多为土路，完全不适合建设国家级物流枢纽。”李浩愤怒地指着一段文字，“这明明是十年前的老数据！西川省西部地区近年来的基础设施建设突飞猛进，这是赤裸裸的造假！”
赵铭放下文件，手指轻敲桌面。?我-的¨书!城+ ′追+醉`薪/蟑′結_
“还有更过分的。”李浩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他们甚至利用在部委的关系，把西川省提交的申请材料故意推迟了三天，导致我们错过了第一轮评审。”
赵铭脸上依然没有波澜，只是眼神越发深邃。
“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对我们态度傲慢了吧？”赵铭淡淡道，“在他们眼里，西川省就是个可以随意打压的弱者，而我这个云阳县的小县官，不过是来镀金的农村干部。”
办公室电话响起，赵铭接起电话。
“赵书记，我是发改委项目协调处的王明。”电话那头传来热情的声音，“今天下午我们处里有个小型座谈会，主题是跨区域项目协调经验分享，想邀请您参加，不知有没有时间？”
赵铭的眼睛微微眯起：“王处长太客气了，我正想向贵委学习先进经验，一定准时到。”
放下电话，赵铭转向李浩：“查一下这个王明的背景。”
李浩点头：“明白。”
下午两点，赵铭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赵书记，您来了！”王明快步迎上前，热情地握手，“快请进，大家都在等您呢。”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人，有发改委的处室负责人，也有几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干部。
“这位就是西川省云阳县的赵书记，特地来我们汉东学习考察的。”王明向大家介绍道，“赵书记虽然年轻，但云阳县在他的带领下，发展得不错。”
“哦？云阳县在西川哪个位置？”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人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居高临下。
“西川省西部山区，一个贫困县。”赵铭平静回答。
“贫困县啊，那确实需要好好学习。¨我^得¨书_城· /更′歆_最\全?”那年轻人笑了笑，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我是发改委投资处的胡志强，刚从华清经济学院毕业没多久。”
座谈会正式开始。各处室负责人轮流发言，介绍汉东省的“先进经验”。但奇怪的是，每个人的发言都带着对西部省份的隐晦批评。
“西部省份思想保守，不敢开拓创新…”
“基础设施落后，人才流失严重…”
“地方保护主义严重，营商环境较差…”
赵铭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做些笔记，偶尔点头，脸上始终挂着虚心求教的微笑。
轮到胡志强发言时，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我去年参与了国家部委的一项调研，针对的就是西部省份的发展问题。”胡志强环视西周，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句实话，西部某些省份的干部，思想观念真的太落后了，还停留在等靠要的阶段。”
他首视赵铭：“比如云阳县，我查了一下数据，人均gdp只有汉东省最落后县的三分之一。这种差距，不是客观条件造成的，而是干部队伍素质和思想观念的问题。”
会议室内气氛凝固，所有人都在观察赵铭的反应。
赵铭轻轻放下笔，微笑着问道：“胡处长说得很对。请问您去过西川省吗？特别是西部山区？”
胡志强一怔：“这个…没有，但数据是不会说谎的。”
赵铭点点头：“我理解。没去过的地方，确实只能通过数据了解。不过，这些数据的来源和采集时间，可能需要再确认一下。”
“什么意思？”胡志强皱眉。
“没什么，只是提个小建议。”赵铭温和地笑了笑，“我们云阳县确实很贫困，所以更需要向汉东省学习先进经验。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我都洗耳恭听。”
胡志强明显没想到赵铭会如此平和地接受批评，心里反而有些不痛快。
座谈会结束后，胡志强突然拦住准备离开的赵铭。
“赵书记，今晚我和几个朋友约了饭局，有几位是做跨省项目的企业老总，您要不要一起？说不定对云阳的发展有帮助。”
赵铭捂了捂胸口，面露难色：“抱歉，这两天有些胃痛，医生嘱咐少应酬。改天有机会再请教。”
“那太可惜了。”胡志强故作遗憾，“有些资源，错过就没了。”
李浩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被赵铭的眼神制止了。
“李浩，你代表我去吧，多跟胡处长学习。”赵铭笑着说，“我回宾馆休息一下。”
晚上十点，李浩回到宾馆，满脸怒气。
“书记，那帮人太过分了！”李浩一进门就忍不住爆发，“饭局上全是汉东省的一些官员和企业老板，他们轮番灌我酒，试探我们的底细，还不断抬高汉东贬低西川！”
“胡志强最嚣张，说什么西川那种地方，别说国家级项目了，连个像样的工业园区都建不好，还特意提到老鸦岭，说它是全国有名的贫困样本！”
赵铭泡了杯茶，示意李浩冷静。
“他们还有其他目的吗？”
李浩深吸一口气：“有人旁敲侧击地打探您的背景，特别关心您和京城的关系。我看他们就是想摸清您的底，然后看能不能拉拢或者…设套。”
赵铭冷笑一声：“他们己经设套了，今天的座谈会就是鸿门宴。”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胡志强故意挑衅，就是想看我会不会失态。如果我当场反驳或发火，他们就会认为我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好对付；如果我一味忍让，他们又会更加轻视，变本加厉。”
“那您为什么还要忍？”李浩不解。
赵铭转过身，眼神锐利：“因为我不玩他们的游戏，我在下自己的棋。”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明天，你去把这个交给省政府办公厅的陈秘书，就说是我托你带的，谢谢他前几天的招待。”
李浩接过文件：“这是什么？”
“一份关于汉东省在物流枢纽项目申报中涉嫌造假的证据整理，包括他们对西川省的恶意抹黑和提供虚假数据的证据链。”赵铭淡淡道，“我己经联系了京城交通部的陈伯伯，让他关注这个项目的评审情况。”
李浩恍然大悟：“您是想…”
赵铭点点头：“我们不用和胡志强这种小角色计较。首接从上面切入，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他拿起电话：“再帮我约一个人——汉东日报的社长章建国。就说西川省云阳县委书记想就地区协同发展议题交流一下，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李浩惊讶地看着赵铭：“书记，汉东日报可是汉东省委机关报，章建国是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任的社长，级别很高，他会见您吗？”
赵铭微微一笑：“他会的。因为有人会在今晚给他打电话，提醒他好好招待我。”
李浩眼中浮现出敬佩之色：“书记，您早有安排…”
“汉东省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赵铭眼神深邃，“既然他们不把西川放在眼里，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来自京城的震慑。”
夜深了，汉东省发改委大楼里的灯光几乎全部熄灭，只有赵铭的临时办公室还亮着一盏孤灯。
在昏黄的灯光下，赵铭翻看着那份厚厚的资料，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对于敢于挑衅他的人，他从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