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款项。
“上缴费用:每月十万。”
收款人代号是“老太爷”。
这只是其中一笔。
账本上,类似的“上缴”记录不止一处,数额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收款人的代号也五花八门,“二叔公”、“马经理”、“山哥”,指向不同的隐秘账户。
赵铭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张网,织得倒是不小。
他拿出那部加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将账本中几条关于“豹哥”手下几个小头目私吞款项的记录,巧妙地裁剪、模糊化处理,变成一份份看似无意间泄露的“证据”。
然后,通过几个一次性的虚拟号码,匿名发送给了豹哥手下几个不同派系的核心成员。
信息内容很简单:“兄弟们拼死拼活,有人却在背后偷偷发财,良心呢?”
做完这一切,他将账本原件锁进了行李箱的夹层。
火星己经丢下去了,就看这干柴什么时候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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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夏县,夜色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也掩盖不住包间内压抑的气氛。
豹哥,一个西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中央。
他面前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黄毛小子,瑟瑟发抖。
“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你们他妈的在背后给老子捅刀子!”
豹哥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砸在黄毛的头上。
“砰!”
酒瓶碎裂,鲜血混着酒液流了下来。
黄毛惨叫一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豹哥!豹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豹哥一脚踹在黄毛的肚子上,“你他妈私藏了两万块!老子平时亏待你了?!”
旁边几个小头目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2\捌\墈_书`蛧? \哽+芯`蕞_哙*
他们都收到了那封匿名邮件。
邮件里,每个人私藏的小金库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现在,谁也不知道豹哥下一个会收拾谁。
“豹哥,”一个刀疤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事儿……有点蹊跷。咱们兄弟几个,谁不知道您的规矩?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挑拨离间?”
豹哥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搞鬼?不管是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抓起黄毛的头发,拖到面前。
“说!还有谁跟你一起干的?!”
黄毛疼得龇牙咧嘴,哭喊道:“豹哥,真没有啊!我就是一时糊涂……”
“还他妈嘴硬!”
豹哥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
惨叫声,在包间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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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书记办公室。
陈凯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桌上的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蒂。
豹哥那边出事了。
他刚得到消息,豹哥手下一个小头目因为私吞钱款,被“家法处置”,打断了一条腿。
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但风声己经传出去了。
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他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豹子,是我。”陈凯的声音压得很低,“你那边怎么回事?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死吗?”
电话那头,豹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狠厉。
“陈书记,一点小事,己经处理干净了。有人想在我背后搞小动作,被我揪出来了。”
“小事?”陈凯提高了音量,“现在是什么时候?上面的人随时可能下来!你给我安分点!最近把手下的人都管好,不许再惹是生非!”
“我明白,陈书记。”豹哥顿了顿,“不过,这事儿透着邪乎。我怀疑有人在故意整我。您那边……能不能帮我查查?”
陈凯眉头紧锁。/2^叭+墈·书/王′ +庚.辛!最-全-
“我会留意的。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人抓到把柄。”
挂断电话,陈凯的心情更加沉重。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难道是钱立伟?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县政府,县长办公室。
钱立伟放下手中的钢笔,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听说了豹哥那边的动静。
他安插在豹哥身边的一个线人,刚刚传来消息,说陈凯秘密约见了豹哥。
“陈凯……豹哥……”
钱立伟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眼神变得深邃。
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安夏县的天,怕是要变了。
第二天上午,赵铭依旧以“赵牧”的身份,在县城里“考察”。
他“偶遇”了正从一个老旧小区出来的钱立伟。
“钱县长,您也在这边?”赵铭主动打招呼。
钱立伟看到赵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赵老师,真巧。我来看看老旧小区改造的情况。”
“安夏县的民生工程,做得不错。”赵铭随口说道,“只是……这治安环境,似乎不太稳定啊。我昨天晚上还听到外面有吵闹声,影响我做学术研究的心情。”
钱立伟深深地看了赵铭一眼。
“赵老师似乎对安夏县的方方面面都很关心?”
赵铭笑了笑,笑容温和无害。
“职业病,喜欢观察社会细节。一个地方的治安,往往能反映出很多深层次的问题。”
钱立伟没有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老师的研究,一定很有价值。我还有个会,先失陪了。”
看着钱立伟匆匆离去的背影,赵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鱼儿,开始警觉了。
南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马国良,一个五十出头,面容儒雅,但眼神锐利的男人,正皱着眉头听着电话。
“你说什么?安夏县最近有些不稳定因素?”马国良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电话那头,是他在省里的一个老关系。
“是的,马书记。我听说京城那边有人下去摸底,具体目标不明。但安夏县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您还是多留心一下。”
马国良挂断电话,脸色阴沉。
他立刻拨通了陈凯的手机。
“陈凯!安夏县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陈凯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接到马国良的电话,手一抖,钢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马书记,您……您听说了什么?”陈凯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听说,你们县里不太平!”马国良的声音冷硬如铁,“我告诉你,安夏县要是出了纰漏,你这个县委书记也别想干了!”
“马书记,您放心!”陈凯急忙保证,“一切尽在掌握!就是一些小摩擦,我己经处理好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委屈和暗示。
“不过……最近钱立伟同志,似乎对我的工作有些不同意见。有些事情,推行起来阻力不小。”
马国良冷哼一声。
“钱立伟?他要是敢不配合,你首接告诉我!我来敲打敲打他!”
“是是是,谢谢马书记关心。”陈凯连声道谢,后背却己经被冷汗浸湿。
放下电话,陈凯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马书记都知道了!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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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赵铭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刚租住的破旧平房。
小刚看到赵铭,眼中露出一丝惊喜和紧张。
“赵……赵老师。”
赵铭将一个信封和一部崭新的老人机递给小刚。
“这里面是五万块钱,你先拿着,给你父亲治病。这部手机是加密的,以后用这个联系我。”
小刚看着信封里的钱,眼圈红了。
“赵老师,这……这太多了。”
“拿着。”赵铭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提供的东西,很有用。但是,豹哥不是善茬,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刚用力点了点头。
“赵老师,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铭沉吟片刻,开口道:“豹哥经常去哪些地方?和哪些人来往比较密切?特别是……和县里某些人的资金往来,你多留意一下。”
小刚想了想。
“豹哥经常去‘金碧辉煌’夜总会,听说他在那里有股份。县里……好像工商局的刘科长,还有城建局的张副局长,都跟他走得很近。”
赵铭点了点头。
“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金碧辉煌夜总会,一个隐蔽的豪华包间内。
小刚端着果盘,低着头走了进去。
包间里烟雾缭绕,豹哥正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陌生中年男人推杯换盏。
桌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马……马书记那边,都打点好了?”豹哥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谄媚。
陌生男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放心,马书记对你们安夏的工作,还是很肯定的。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小刚的心脏猛地一跳。
马书记?
难道是……市委的马国良书记?
他假装整理果盘,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信封,同时悄悄按下了口袋里手机的拍摄键。
光线昏暗,他的手有些抖。
照片拍得很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信封的轮廓,以及豹哥和那个陌生男人模糊的侧脸。
就在这时,豹哥身旁一个精悍的寸头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道阴冷的目光扫向小刚。
小刚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快步退出了包间。
招待所内,赵铭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以及小刚发来的文字信息:“豹哥,陌生人,信封,提到‘马书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马国良……”赵铭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豹哥那每月十万的‘上缴费用’,还只是给你塞牙缝的开胃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