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哭起来实在太惹人生怜,记忆中面前的女人少女模样浮现脑海,下意识地,裴元珩就想答应她的请求。
可是,想到被眼前女子伤害的江挽柔,他下意识拳头捏紧。
薛窈窈竟然敢下毒害挽柔,如此罪大恶极,毒妇行径,他绝不能轻易原谅!
从前薛窈窈有些脾气,在裴元珩看来这些无伤大雅,他可以纵容。
但是这一次,她要害的是一条人的性命!
他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拿轻放,一定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和柔儿当面认错,此事才能了结。
“只要你承认罪行,然后向柔儿当面认错,接受惩罚,我保证,你的兄长一定会安然无恙。”
他知道,除了他之外,薛窈窈最在乎的就是她的亲人。
所以,为了兄长,她一定会认罪。
薛窈窈猛然抬头,“你……裴元珩,你把我兄长怎么了?!”
裴元珩意味深长道,“我记得我已经让人给你传话了,如果你不把事情原原本本招供出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招供。”
说着,裴元珩蹲下身,目光扫过面前女子的狼狈。
“现在,你肯说实话了吗?”
薛窈窈刚刚好不容易重新点起来的希冀,彻底灭了。
她的内心嘲讽,荒凉一片。
如此逼供,究竟是要她招供,还是要她亲口讲述他所愿意相信的所谓事实?!
脑海中划过曾经过去的一切,所谓的山盟海誓,所谓的一生一世。
这些一幕幕划过,在她的眼里,如今像个笑话。
“是我指使人给江挽柔的药中下毒,也是我将没用完的毒药埋在老槐树下。”女子眼里毫无神采地缓缓道来。
明明她说的是他想要听的话,可是裴元珩听在耳中,却毫无轻松之意,甚至不知为何,他的心狠狠一沉,站起来的同时,忍住了想要抚摸隐隐作痛的心口的动作。
“谁让我才是珩郎您的妻子,可是江挽柔却完全占据了您的整颗心,完完全全地霸占珩郎您的宠爱?我嫉妒她,所以才给她下了毒,只要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句永远不能和我一起争夺您的宠爱了。”
薛窈窈一口一句宠爱,可是她的语气却带上了刻意的生疏,只是隔着话语,都能叫人听出她破碎的心。
最后,她似乎认命,苦笑,“我认罪,只求你遵守诺言,放过哥哥。”
终于听到想听的话,裴元珩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他能听出,薛窈窕的不甘。
“薛窈窈,我要的是你真心认罪,若是你的心不诚,我保证你的兄长会替你承担十倍的代价。”
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竟是笑出了泪,“裴元珩,你知我兄长对我有多重要才拿他来要挟我吗?我承认,你赢了。”
只是,曾经给他山盟海誓的珩郎啊,他可有想过,哥哥若是没了,她要如何继续活下去?
不对,能够组建出今天这个局,她的珩郎,大概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有活着的机会吧?
多么可笑,曾经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变心后却变卦得如此之快。
连个给她辩解的机会,让她阐述真相的机会都不给。
“裴元珩,你今日做得这般决绝,是做好了后面的决定了吗?是要替你的挽柔杀了我吗?”
裴元珩沉默。
到底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他自然会留她一命。
薛窈窈不介意裴元珩的沉默。
三年多的爱慕,七年的相守,纠缠了将近十年,到头来,她竟然半点没有走进他的心底。
“杀了我吧,我自愿为你的挽柔赎罪。”
沉默太久,听到薛窈窈这一句,他才想像是猛然惊醒。
他愕然看薛窈窈。
“裴元珩,下毒一事,你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以裴元珩的脑子,怎么可能看不清江挽柔这样低劣的手段?
只不过心偏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偏了。
薛窈窈不知何时眼里已经褪净了爱意。
这一神情,撞进裴元珩眼里,骤然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这几年薛窈窈以他为天的经历,都让他快忘了,没爱上他的薛窈窈,原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想说些什么,薛窈窈却没给他机会。
“从权势争夺的血淋淋白骨堆里闯出来的你又如何看不清江挽柔的手段?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说出这话,薛窈窈仔细留意裴元珩的神奇,果不其然,在他的眸中看到了几丝不自在。
薛窈窈心想:他大概没想到,他的心思会被看穿吧?
“裴元珩,感情和耐心一样,都是消耗品,耗着耗着就没了,这是你曾经教给我的,你忘了吗?”
闻言,裴元珩神色骤变。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痛楚。
他忽然有些慌,好像这一次,他错了。
之前薛窈窈就说过,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她的兄长。
“你不是要一个让你满意的供词吗?裴元珩,今日,这个供词,我给你了。”
“你不舍得动手,那我自己来。”
说着,她拔下她头顶的发簪,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划下。
“这个伤口,算是我给你的挽柔赎罪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薛窈窈的错,无关我的兄长,还请裴大人,手下留情,莫要再拿我兄长的性命开玩笑了。”
她脱力一般软倒在香炉前,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鲜血更是克制不住,不停地从唇角溢出。
这一次,薛窈窈终于在裴元珩的眼里看见了慌神的情绪。
隐隐间,薛窈窈听见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是薛窈窈的呼吸逐渐平缓。
她本就有咳疾病,一点冷风都禁不得。
被罚跪祠堂的三日,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这一簪子刺到心口,她大抵是无药可救了。
可能是黄粱一梦。
死前,她竟然听了这绝情的男人一路的忏悔。
只是仔细去听,她却听不进一句。
向来最怕冷的她,终究是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