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迅速集结,列队而行,足见其训练有素。
山丘之上。
周青霜举起手臂,竖起拇指,左右眼交替闭合,像是在测量距离。
片刻后,他沉声说道:
“敌军距第一道溪流二百一十五步,约莫一刻钟后抵达。”
然而,周战师却依旧静默不语。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似在等待,又似在沉思。
叛军逐渐逼近。
前锋部队已经开始涉水。溪水不宽不深,仅及小腿,几步便可跨越。
叛军轻松渡过第一道溪流,向着第二道溪流继续行进。
稍顷,周青霜再次开口:
“离第二条小河约莫百步。”
身旁一名副将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将军,咱们何时动手?”
周战师微微勾唇,眼中闪过一抹精明:
“不急,再等等。”
叛军前锋开始渡过第二道溪流。
就在此时,两面巨大的军旗,自山林间猛然冲出。
并非由人高举,而是以战车牵引!
六米多的旗竿,火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招展。
左侧那面旗上,以金线绣着一个硕大的“禁”字,其下是两个墨色的隶书字:捧日。
周围环绕着龙虎云纹,簇拥着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
那是秦王麾下的禁卫军——擎天军的标志!
右侧那面旗,旗杆以象牙镶嵌,明黄的旗面上书写着一个鲜红的“华”字。
这便是擎天军主帅,楚子明的将旗!
双旗背后,紧随着一杆大纛。
高二丈四尺,顶端是鎏金枪头,其下为圆形羽盖,垂挂着七条豹尾。
此乃战场上的令旗,大纛所指,便是大军进攻的方向!
大纛出现的刹那,号角声骤然响起。
正行进间的宋军,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循声望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右前方山脊上,又是一声号角。
紧接着,号角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最后两声竟是从叛军后方传来。
战号响彻山间,震撼人心。
大纛之下,刘平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凝视远方。
片刻之后,他果断挥手。
身边的亲兵立刻挥动令旗,传达军令。
叛军阵中,各色旗帜舞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
接到指令,正中的擎天军即刻止步,而左右两翼则加速推进。
不多时,叛军前锋便在距第一道溪流数十步处,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列。
“竟摆出了偃月阵……”周战师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战意升腾,“有点意思。”
不同于寻常所见的偃月阵两头集中兵力,楚子明反其道而行之,将重兵布置在了中央。
这看似古怪的阵型,实则是一种极度自信的表现,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直接将风险最高的中心区域变为绝对的优势区域,一旦敌军胆敢突进中部,就将面临最猛烈的打击。
两翼兵力虽少,但足以牵制敌军。
叛军渡过两道溪流,已然列阵完毕。
眼前最宽的那条溪流,此刻成为了他们的天然防线。
可周战师仍未下令进攻。
结成阵势的叛军,如同一座座沉默的雕塑,严阵以待。
正面的兵力布置,不同于常规的偃月阵。最前方是手持重盾的刀手,其后是长矛手,而弓箭手和弩手则被安排在了阵型的最后方。
不同寻常的布置,利用溪流的阻碍,将叛军远程火力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中军位置留有后备部队,随时可以支援。
楚子明的大纛前,有一整营的步兵,却未打旗号,而是全员半跪于地,姿态颇为怪异,远观难辨其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楚子明眉头紧锁,中军即将渡河,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就在此刻,周战师的声音骤然响起:
“鸣镝示警!”
“嗖——”
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羽箭,划破长空。
与此同时,溪流前方,战马嘶鸣声大作。
周青霜率军杀出,马蹄卷起漫天尘土。
此刻,楚子明的中军已全部进入水中,进退两难。
他神色冷峻,心中却已了然。
敌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兵力有限,不过数百人,与己方相比,有着巨大的差距。
若是在平原之上,他有信心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
周青霜指挥士兵向两翼展开,同样摆出了一个偃月阵。
不过周青霜没有采用叛军以中路为主力的部署方式,他的兵力更为分散,意在拉长战线。
楚子明脸色阴沉。对方区区数百人,也敢摆出如此阵型,简直是狂妄至极!
虽说手下将士疲惫不堪,但以多打少,何惧之有!
楚子明当即下令,全军推进,强渡第三道溪流。
叛军阵中,箭雨先行。
密集的箭矢,如蝗虫般扑向周青霜的军队。
面对箭雨,周青霜的士兵反应迅速,他们整齐划一地从背后取下圆形盾牌,护住身体。
大部分箭矢被盾牌挡下,少数漏网之鱼也被后排士兵用长矛拨开。
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坚定地向前推进。
这支队伍训练有素,每个人的动作都如同经过精确测量一般。
众人在第三条河前稳住阵脚,显然,不打算让叛军轻易渡河。
冀临风见状,立刻向楚子明进言:
“将军,速战速决!”
他指着河中的士兵,语气焦急,“玄甲营泡在水里太久,会影响战力的!”
楚子明颔首,他明白冀临风所虑。当即下令,前军突击!
几辆装载着巨大牛皮战鼓的大车,从叛军中军的阵列中被推了出来,一字排开。
几名身材魁梧的士兵,高举鼓槌,猛力敲击。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整个山谷。
宣人豹跃马扬鞭,声嘶力竭地吼道:
“弟兄们,冲啊!”
他身旁的亲兵也齐声呐喊:
“杀啊!”
军阵后方,两个方阵的士兵,立刻冲出,准备强攻敌阵。
宣人豹率领着部下,顶着零星的箭雨,踏入第三道溪流。
很快,两军便在溪水中短兵相接。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血水,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溪流。战鼓声低沉,一下一下,敲在楚子明的心头。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困在泥潭里的猛兽,越挣扎,陷得越深。
原本的雷霆万钧,现在成了笑话。
飘扬着豹尾旗帜的军旗,此刻在他眼中也有些黯淡。
“将军……”冀临风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嗫嚅着,“这……要不先退?”
他眼瞅着叛军像扑火的飞蛾,一波又一波地冲向周青霜军的阵地,然后迅速消散,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宣人豹的前军已经砸进去四个方阵,八百条汉子,将近一个时辰的搏杀,却连对方二百多人的防线都撼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