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蹲在门槛上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擦着，他偷偷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直到看见徐总弯着腰用手指戳了戳水箱里活蹦乱跳的皮皮虾，那虾的尾巴猛的甩起了水花，溅的徐总袖口一片濡湿，可对方只是轻轻擦了一下袖口根本就没有介意，嘴角还扬着微笑。
张父喉头动了动，攥着烟袋的手慢慢松下来，驼背也似乎直了些，像是终于把悬了半天的心放进肚子里。
可可躲在门框后，碎花裙角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珊珊走过来伸手递来一颗巧克力。
那颗巧克力在阳光下闪着金箔纸的光，小姑娘盯着那团棕红色的东西，鼻尖微微发颤。
她往后缩了缩，露出半截沾着草屑的麻花辫。
“姐、姐姐，这……”
话没说完就被珊珊轻轻握住手腕，糖纸“嘶啦”一声撕开，露出光滑的巧克力块。
可可盯着那玩意儿，忽然皱起眉头。
深褐色的方块上有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羊圈里晒干的羊粪蛋。
她慌忙摆手，辫梢扫过门框上的蜘蛛网。
“姐姐，这不能吃！跟羊拉的蛋蛋一个样！”
珊珊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眼，肩头的防晒衣滑到肘弯。
“傻妹妹，这是巧克力，可甜啦！你尝一口试试？”
说着掰下一小块递过去。
可可盯着她指尖的动作，喉咙动了动，却还是摇头。
张父在门槛上咳嗽一声，沙哑着嗓子开口。
“城里娃吃的小零食，娃没见过……”
话没说完就被徐总打断。
“尝尝看，丫头，比你哥赶海捡的沙棘果还甜。”
可可偷瞄张铭，见哥哥正冲自己点头，才试探着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巧克力。
因为天气热，巧克力已经有了濡湿感。
湿湿滑滑的触感让她缩手。
“没事，这是天气太热才这样的，拿着吃吧！”
可可在珊珊的鼓励下，飞快地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瞬间化开的甜腻在舌尖炸开，她眼睛倏地亮起来，腮帮鼓得像小仓鼠，含糊不清地说。
“像……像把蜂蜜抹在云朵上，甜到人心坎里了。”
珊珊被逗得直笑，又往她手里塞了两颗。
“以后让你哥去城里送海鲜的事把你也带上，姐姐带你去城里吃更好吃的，有草莓味、牛奶味的，还有裹着坚果呢。”
可可攥着巧克力，指尖在糖纸上蹭出沙沙的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向厨房。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几块晒干的海米。
“姐姐，这个给你！煮面条可香了，我哥说比城里的味精还鲜！”
珊珊接过油纸包，触到里面硬邦邦的颗粒，抬头看见小姑娘鼻尖沾着的巧克力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好，姐姐拿回去好好尝尝。”
“张大哥，你看这石斑鱼的鳞片多亮。”
刘助理举着手机凑近水箱，镜头里映出张铭挽起的裤腿，那上面还沾着前天早上赶海时蹭到的泥沙。
“我刚拍照发了朋友圈，好多人问怎么买呢。”
珊珊在旁边用力点头，防晒袖套滑到肘弯，露出一截晒得发红的小臂。
“我联系了三个美食博主，他们说明天就过来拍赶海视频。对了，徐总说分公司工会和渤海楼都可以组织团购，先把这批皮皮虾和海螺消化掉。”
张铭正蹲在地上给众人演示如何分辨公母螃蟹，手指在泥土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示意图，听见这话猛地抬头，后槽牙不小心咬住了下唇。
他看见徐总靠在院墙上打电话，西装裤腿沾了点泥星子，却毫不在意地用手拍了拍，继续笑着和对方说。
“这小伙子实在，海鲜绝对新鲜”。
张铭在厨房翻出半袋糯米和两把干贝，可可蹲在灶台前烧火。
张父没想到那么多海鲜在一个小时内全都卖出去了，他笑着说要露一手。
什么清蒸鲈鱼，辣炒蚬子，海鲜大咖，甚至还和面做了鲅鱼馅儿的饺子。
珊珊看着手里的杂志吸溜了口水说道。
“张大哥，你这儿有干贝吗？”
“可不可以加一道菜做一个海鲜粥呀？看着这杂志上的粥真的挺不错的。”
张铭点头，他觉得柴火灶做的粥还更入味儿，更好吃。
饭桌上的气氛意外热烈。
徐总端着大海碗喝海鲜粥，忽然问起张铭手腕上的伤疤。
“小时候下海摸螺，被礁石划的。”
张铭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被徐总抓住手腕仔细端详。
“赶海人都是靠天吃饭的苦孩子。”
徐总忽然放下碗，从皮包里掏出个笔记本。
“我刚才和朋友通了电话，他那儿缺个懂海鲜的师傅给他们供货，他这店是新开的，他是内陆人，也不太懂你们这些海鲜的门道，我明天把他带过来，你们见见怎么样？”
张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粥汤烫到指尖。
可可手里的窝头“扑”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滚圆。
张父手里的烟袋锅也“吧嗒”落在地上。
整个院子忽然静得能听见海风掠过屋檐的声音，直到珊珊轻轻推了推张铭的肩膀，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我只有小学文凭……”
“文凭不重要。”
徐总摆摆手，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名片。
“我那朋友也是苦出身，而且他只需要一个靠谱稳定的供货商。你什么学历她不在乎。”
“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就带他过来看看，或者是你带着一些海鲜样品去他店里，咱们当面聊聊。”
“要是能成的话，你既可以稳定供货，还可以去店里帮忙培训一下我们从内地带来的员工，这样可以赚两份钱。”
徐总扭头看了看张铭家的装扮，指着旁边的渔网说道。
“你们村里这资源太好了，要是能做成赶海体验项目，再搞个海鲜直销点儿，或者你自己搞个养殖，不比你去那海鲜市场看脸色强。”
“你成了我们的供货商，就不用去那海鲜市场受气了。”
张铭想了想点头表示明天会带着新鲜的海鲜去市里的。
暮色渐浓时，徐总一行人带着打包好的海鲜样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