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听过打生桩?”少女抬头,轻声问。
打生桩,是古代中国的一种秘传建筑方术,过程恐怖而邪恶。它是在建筑工程动工前,把人,尤其是儿童活埋在工地内,确保工程顺利。墙中少女存在的意义类似于打生桩。
常家覆灭后,青州府的大部分买卖都落到了澹台家手里,尤其是客栈。从知府家的小公子求长生那年开始,澹台家名下的客栈就开始大肆翻修。旁人不知,她们这些亡魂却是知晓的。
在这些客栈的墙里都封有一个亡魂,她们与地下的阵法相互钳制。她们逃走,不是因为害怕墙里的人,更不是因为害怕沈渡和慕笙。
“公子不是凡人,姑娘更不是,但咱们瞧得出来,公子与姑娘不是烂杀之人。”领头的少女伏在地上:“若公子与姑娘想要我等魂飞魄散,轻而易举。我们怕的是姑娘动了这墙,地下阵法异动,他们会拿我们的家人出气。我们不是想逃,是想回去见家人最后一面。”
慕笙:“只是想回去见家人?”
“我们姊妹都被公子攥在手里,哪里敢欺瞒?”少女依旧伏在地上:“我们都是苦命人,还请公子与姑娘饶过我们!”
“去吧!”慕笙闷头抠墙皮:“你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谢姑娘!谢公子!”少女带着众姊妹连连叩谢:“知府小公子养着一个高人,那人阴毒非常,还请姑娘与公子小心提防。”
“多谢!”慕笙眯眼一笑:“论阴毒,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是我心善,只杀该杀之人。”
一炷香后,将少女从墙里抠了出来。许是墙土的关系,少女的一半腐化成骷髅,一半缺了水分化成干尸。
慕笙:“果然是个美人!”
沈渡:“不及笙笙的万分之一。”
慕笙:“你眼睛没毛病吧?我,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沈渡:“情人眼里出西施!”
慕笙:“油嘴滑舌,男人的话比鬼话还不可信。”
说归说,右手握住沈渡,左手贴上少女的前额。沈渡只觉后脑一凉,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一些陌生画面。正欲开口询问,听见慕笙说:“别问,看!”
沈渡勾了勾唇角,握紧慕笙的手。慕笙悄悄睁开一条缝隙,瞄向沈渡。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她想着,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
秋天,落叶满地,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死死抱住一个男人的腿。男人嘴里说着哄人的话,脸上却尽是不耐烦。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嬷嬷,嬷嬷的手下正在拉扯小姑娘。
小姑娘哭得伤心,不住哀求:“小叔,求你了,娇娇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娇娇不会再偷懒,不会再惹婶娘不高兴。娇娇愿意给姐姐当奴婢,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弟弟怎么对娇娇,娇娇都不会哭。小叔,求你,别卖了娇娇!”
男人将小姑娘的手扒开,又被她拽住。反复几次后,男人恼了,直接将小姑娘踹开。
“你个丧门星,克死了你爹娘还不算,还想克死我们一家人。”男人卷起袖子,指着小姑娘:“把你卖了是为你好,就你这种命硬的,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讨生活。”
面向嬷嬷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您也看到了,这丫头犟是犟了点儿,驯服之后还是很听话的。长得好看,随她娘。就这皮肤,这脸蛋,再过个几年,绝对给您挣钱。您看这银子,能不能再多一点儿。”
嬷嬷瞄了他一眼,给了他五两银子。男人接了银子,看都没看还在哭泣的小姑娘,扭头就走。
小姑娘被拖进楼里,关进一间黑漆漆的,既不透风,也不透光的房间。这是楼里常用的手段,像这个年龄段的通常熬不过三日。
嬷嬷失算了,她不知道自从小姑娘的爹娘死后,她就经常被婶娘关到小黑屋里,不给吃的,也不给喝的。起初,她也会怕,会哭着求婶娘或者姐姐把她放出去。哀求无果后,她找到了应对的方法。睡着了,就不会怕黑了。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饥渴。睡着了,就能见到疼爱她的爹和娘。若是可以,她情愿自己永远不会醒来。
她在那个房间里睡了五天,被抬出来时奄奄一息,却也因此得了嬷嬷几分青睐。她长得好,身段好,嬷嬷有意栽培,让她去学跳舞。她没有基础,学得磕磕绊绊。嬷嬷很严厉,一个动作学不好就会挨打。为了活着,她没日没夜的练,终于得到了嬷嬷的认可。
初次登台,收获掌声无数,却也被一些男人惦记上。有个能做他爷爷的男人,打算用五百两卖她。他看自己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战栗。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噩梦降临时,有人救了她。
衣着华贵的公子,如谪仙一般降临。一千两,让她免于噩梦,一万两,为她赎了自由身。他是官家子,她却是贱籍,可他从未看轻她,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与宠爱。少女本就容易心动,况且他还是那么好的人,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情愿一辈子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守着他。
他不能给她正妻的身份,却也不愿委屈她只做个通房丫头。他承诺,一定会想办法帮她脱籍,待她有了孩子,便将她迎进府里当贵妾,且是唯一的贵妾。他在乡下租了一处宅子,按照乡下迎亲的习惯为其筹备。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喝了代表白头的合衾酒,他却在她最爱他,也是最幸福的时候将她带到客栈,封进墙里。
她有过短暂的清醒,在他们将墙壁封住之前,可她中了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墙壁封实。死后,她的魂魄被禁锢在这间客栈里,终日徘徊,浑浑噩噩,直到遇见慕笙,才清醒过来。她只想找到她的夫君问一句:“为何这般对娇娇?”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笨蛋!”睁开眼后,给沈渡递了个眼神:“背上尸体,去会会那个阵法,看看澹台家的二公子跟知府家的小公子在谋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