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命去拼命。
更没有人可以强迫别人卖命。
凌夕颜沉默了，心里像有火在燃烧一样焦灼。
蓦地，耳旁响起了傅司聿的声音。
“拿两套潜水服来。”
她惊讶的扭头看向他，潜水员也愣了一下，倒也没多问，转身跑快艇上又拿了两套潜水服。
“你看，这个氧气瓶大小不够，要换最大号的。”
潜水员以为傅司聿要确认他的话，还特地拿了氧气瓶给他看。
可傅司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抓过潜水员手里的潜水服就扔给了刚刚爬起来的傅珩。
“既然是你儿子，就别劳烦别人了。走吧，一起下去。”
“……”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淮川最先看出傅司聿的心思，走到他身边严肃的道：
“别逞能，你那个潜水员证都没拿到手，也就是个业余水平，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傅司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盯着抱着潜水服，有些尴尬的傅珩。
“你不是去过塞班那个什么洞吗？正好，有经验。”
塞班蓝洞，著名的海下洞穴，洞里不光有钟乳石群，还有品种繁多的鲨鱼，玩的就是个惊险刺激。
傅珩去玩过，在老宅闲聊的时候提过。
“那能一样吗？玩是有安全保障的，这个……”
傅珩捏着潜水服，一脸不忿，说到这又察觉到了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口风一转：
“我的意思是，有专业的人在，你本来就不专业还要拉着我去，不是给人家添乱吗？到时候耽误了时间，你负责？”
他自己的儿子。
此刻，他退缩了。
他不敢直视凌夕颜那失望和鄙夷的眼神，因为那眼神确实看见了他内心的懦弱。
他怕死。
他努力解释，希望挽回一点颜面，傅司聿却丢了个跟凌夕颜同款的眼神给他。
“怕死就直说。用不着讲这么多没用的。”
傅司聿也没多说，扔下这句话就转向了凌夕颜。
他表情轻松，甚至还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那头已经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等着，我给你把儿子带回来。”
说得好像胸有成竹，可他明明潜水能力很一般。氧气又不够。专业的人都不敢下去，他……凌夕颜说不出话来。
傅司聿收回手就转了身。
凌夕颜蓦地拉住了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那指尖压在他的掌心里，小小的，凉凉的，他忍不住收紧了五指，攥住了她。
凌夕颜没感觉到男人手指的变化，只是眼巴巴的盯着他：
“算了，我可以等。”
她不想让他冒险。
也没有资格要求他冒险。
天天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她的真诚和担忧都写在眼里。傅司聿凝视着她沉默了几秒，脸色稍稍严肃：
“天天等不了。没事。等我。”
他捏了捏那只手，然后蓦地松开，脚下迈开了大步，头也不回的朝快艇走去了。
“傅司聿。”
周淮川追了几步，前方的人非但没理他，还生怕被追上似的跑了起来。
劝不动他，周淮川心里窝了一股气，扭头看见傅珩还抱着潜水服站在那，便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你这当爹的怎么还在这？别人替你去救儿子了，你倒好意思在这坐等其成了。”
“他那是自不量力，到时候帮不上忙，反而连累别人救他，更耽误救援时间。”傅珩气道。
“呵。”
周淮川气笑了：
“你是不是怕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是心疼天天那个孩子。多好的孩子，偏偏摊上了你这么个孬种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傅珩恼火的冲上来，周淮川毫无避讳，反而桀骜的挑起了下巴。
见他俩要打起来，凌夕颜赶紧冲到了他们中间，拦在了周淮川面前，瞪着傅珩道：
“你有在这吵架的时间，不如去把你带来的潜水员叫来帮忙。”
她烦透了傅珩这副态度。
傅珩心里的火气也不少，冲口而出：
“叫他们来干什么？你真以为你的判断胜过那些专业人士的判断了？凌夕颜，耽误救天天的是你，是傅司聿，你们俩个就是在胡闹。”
“……”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把责任扣在她头上。
凌夕颜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以前她只觉得他对她不好，薄情寡义。
现在她才发现，他对儿子也没有多深厚的父爱。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他自己。
也许还有夏初晴，真不知道今天坠海失踪的如果是夏初晴，他肯不肯为她冒一次险。
心冷的不想说任何话，她厌恶的看了傅珩一眼，抬步往岸上走去了。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傅珩把潜水服扔在了地上的声音，还伴着他的低吼：
“你们会后悔的。”
没错，她后悔了，后悔爱上他，后悔嫁给他，后悔她过去二十多年为他做的一切一切。
傅珩走了，周淮川跟岛上的居民说了几句话，就追着凌夕颜过来了。
“我让他们其他人继续在海上搜寻了。你也别太着急，老傅那个潜水技术嘛，也没我刚才说的那么差，他也挺好的。我们得相信他。”
凌夕颜找了片礁石坐了下来，望着远方在海面上打转的快艇，沉默了许久才说了句：
“周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应该让小叔去的。”
“人之常情嘛。”周淮川表示理解。
她不想让傅司聿涉险，但是他那句‘天天等不及’让她松开了拽住他的手。
周淮川的理解并没有减轻凌夕颜心中的内疚感。
她那本来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眼睛又泛了红。
“小叔已经帮了我很多忙，现在又为了我的孩子身入险境，我欠他的太多了。”
“那你想怎么还他？”周淮川站在旁边的礁石上，低眉凝视着凌夕颜。
凌夕颜怔了怔，抬头望了望他：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还他？”
她眼中一片认真的神色，似乎想向他寻求答案。
周淮川心里叹了口气，脸转向了海面：
“算了，以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