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通商
而此时中军大帐前，裴衍正擦拭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定坤”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陛下，人已带到。”墨渊大步走来，一身墨蓝色衣袍衬得他肩宽腰窄，他擡头看向裴衍。
裴衍点头，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只见中央一把特制的铁椅上，阿史那被牢牢束缚着，手腕和脚踝都被精铁镣铐锁住。
这位蛮族二皇子比裴衍想象中要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棕红色卷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显示出明显的异族特征。即使沦为阶下囚，他依然高昂着头，眼中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
“大魏的皇帝陛下，”阿史那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场合。”
裴衍在案后坐下，墨渊立在他身侧，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阿史那·拓跋”裴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蛮族二皇子，一个月前混入西域商队潜入京城。说说吧，所为何事？”
阿史那扭了扭脖子，铁链哗啦作响：“京城繁华，本皇子来见识见识，有何不可？”
墨渊冷哼一声：“见识到要偷偷摸摸打听军械库位置？见识到要联络西域商人和北方游牧部落？”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镇北侯消息倒是灵通。”
“朕没时间与你周旋。”裴衍手指轻叩案几，“你偷偷潜入京城联合太后刺杀于朕，这一个月来你频繁活动于城西胡商聚集区，与三个西域商人密会七次。三天前你准备离京时被我们的人抓获。”
阿史那的笑容渐渐消失，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行踪被掌握得如此清楚。
“那些西域商人已经招供，”墨渊补充道，“你向他们购买了大量的铁器和药材，还打听了北方三州的驻军情况。”
帐内一时寂静。
阿史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隐瞒了。”他前倾身体，铁链绷直，“不错，我是来联络盟友的。冬季将至，草原上的部落需要粮食过冬，而大魏北疆三州，正是最肥美的猎物。”
裴衍与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测一致——蛮族准备在冬季发动进攻。
“单凭蛮族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威胁大魏边疆。”裴衍冷静分析，“据朕所知，你们去年刚经历内乱，元气大伤。”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陛下果然了解敌情。不错，单凭我拓跋部确实力有不逮，但若是联合乌桓、鲜卑、柔然三部呢？”
墨渊面色一变：“不可能！乌桓与鲜卑是世仇，柔然更是向来中立！”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世仇算什么？”阿史那嗤笑一声，“我花了半年时间游走于各部之间，许以重利，晓以利害。两个月前，三部首领已在黑水河畔立下血誓，共谋大魏北疆！”
裴衍眉头微蹙，若真如阿史那所说，三部联合蛮族，确实会对北方防线构成巨大威胁，特别是冬季，北方补给困难，军队机动性大减。
“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裴衍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既然计划已定，你大可以虚与委蛇，何必如实相告？”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帐内两人都是一愣。
阿史那深吸一口气：“我原本确实是为联合各部而来，但在京城这一个月，我看到大魏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华...这与我族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的景象截然不同。”他苦笑一声，“我开始怀疑，即使我们攻下北疆三州，真的能让我族百姓过上好日子吗？还是只会带来更多的战争和死亡？”
墨渊冷笑：“蛮族嗜血好战，何时在乎过百姓死活？”
“墨渊！”阿史那突然怒吼，铁链哗啦作响，“你了解什么？你见过草原上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吗？你见过因为一场白灾就整部落灭绝的惨状吗？我们打仗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生存！”
裴衍擡手制止了墨渊的反驳，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史那：“所以你现在是来...求和？”
“不全是。”阿史那平静下来，“我是来警告陛下，也是给我族一个机会，三部联军确实已经集结，计划在冬至前后发动进攻。但我希望...希望能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裴衍追问。
“通商。”阿史那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开放边境互市，让我族能用牛羊马匹换取粮食布匹，而不是用刀剑去抢，我父王年迈昏聩，一心只想征战，但我看到了另一条路。”
裴衍陷入沉思，阿史那的话有几分可信？是真心求和，还是缓兵之计？“但你为何要背叛自己的族人？”
阿史那苦笑：“我不是背叛，我是想拯救。战争只会让更多的草原儿女死去，而通商...通商或许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正午的阳光透过帐顶的天窗直射下来，照在三人中间的地面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斑。帐外，军营的操练声、马匹的嘶鸣声隐约可闻。
裴衍站起身，走到阿史那面前：“若朕答应开放互市，你能保证各部退兵？”
“我不能保证全部，”阿史那坦诚道：“但我可以尝试说服。至少...我可以让拓跋部退出联盟。”
墨渊忍不住插话：“陛下，不可轻信！蛮族狡诈多变，这可能是苦肉计！”
裴衍擡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始终锁定阿史那的眼睛：“朕需要更多诚意。”
阿史那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提供联军的具体部署和进攻计划，我还知道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可以绕到联军后方，直取他们的大营。”
墨渊眼中闪过惊讶，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等于亲手葬送你族的战士！”
“正因为我爱我的族人，才不愿看他们白白送死！”阿史那激动地说：“大魏边防坚固，即使四部联合，胜算也不足三成。与其让千万勇士血染沙场，不如...不如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裴衍沉思良久，看着阿史那突然问道：“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你父王处死吗？”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能换得两族和平，我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裴衍走回案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陛下，”墨渊低声道：“此事风险太大。即使阿史那真心求和，其他三部未必会听他的。我们应当立即调集北方驻军，加强防御，同时派精锐截断他们的补给线。”
裴衍摇头：“被动防守只会陷入消耗战，若阿史那的情报属实，我们应当主动出击，分化瓦解这个联盟。”
他转向阿史那：“朕给你一个机会。你亲自写信给你信任的部落首领，说明通商之意。同时，朕会派使节携带礼物前往各部，表达善意。”
阿史那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多谢陛下！我一定——”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保护陛下！”墨渊瞬间拔剑出鞘，挡在裴衍身前。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有刺客！伪装成送水的杂役，已经杀了三名守卫！”
紧接着，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入帐中，手中弯刀寒光闪闪，直取裴衍！
墨渊剑光如电，瞬间格开两把袭来的弯刀，第三把却被阿史那猛地用铁链荡开——尽管双手被缚，他依然奋力用铁链挡下了这一击。
“不是我们的人！”阿史那大吼，“小心刀上有毒！”
裴衍早已拔剑在手，“定坤”剑出鞘的刹那，一道寒光闪过，一名刺客的弯刀应声而断。墨渊则抓住机会，一剑刺穿另一名刺客的咽喉。
第三名刺客见势不妙，突然转向，一刀刺向被束缚的阿史那！
千钧一发之际，裴衍掷出手中茶盏，精准击中刺客手腕，弯刀偏了几分，只划破了阿史那的肩膀。
墨渊趁机一剑结果了最后一名刺客。
帐内瞬间恢复寂静，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没事吧？”裴衍看向阿史那。
阿史那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小伤而已...但这些不是我派来的人。”
墨渊检查了刺客的尸体，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是乌桓的死士！”
裴衍面色一沉。
阿史那苦笑：“一定是乌桓大首领赫连勃勃，他一直主张武力征服，反对与我合作。”
墨渊皱眉：“陛下，此事越发复杂了。若乌桓已派人潜入军营刺杀，说明他们对这次联盟志在必得。”
裴衍沉思片刻，突然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同时准备两份文书。一份发往北方各军镇，命令他们加强防御；另一份...以朕的名义邀请各部首领在边境会面，商讨通商事宜。”
他看向阿史那：“你随朕一同前往，若能说服各部退兵，朕承诺开放三个边境互市，并减免三年赋税。”
阿史那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陛下英明！我一定竭尽全力。”
墨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拳领命：“臣这就去安排，但请陛下允许我增派护卫，并提前派人清查会面地点。”
裴衍点头同意，随后亲自为阿史那解开镣铐：“从现在起，你是朕的客人，而非囚犯。但记住，”他眼神陡然锐利，“若这其中有诈，朕保证拓跋部将付出惨重代价。”
阿史那郑重地行了一个蛮族最高礼节：“以长生天为誓，我阿史那·拓跋绝不负陛下信任。”
等阿史那下去之后，墨渊才开口，“皇上，阿史那所言跟我查到的也基本吻合。”
裴衍点了点头，早在前几日墨渊就进宫跟他禀告边防有异动，今日也是他主动放刺客进来，要不他堂堂大魏军营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混进来刺客，要真是这样，他裴衍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墨渊找个位置懒散的坐下，“没想到老蛮王竟生了个好儿子。”
裴衍认同的点了点头，“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业。”
龙六此时从帐外走了进来，裴衍看见龙六心中一紧，龙六还没开口，他便着急的说：“你怎么过来了，朕不是让你保护安安吗？”
龙六慌忙下跪，“皇上息怒，是德公公吩咐我来的。”
裴衍一听就知道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龙六琢磨怎么开口，嘟嘟囔囔的不知道怎么说，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墨渊此时却着急了，“你倒是说啊！”
龙六一听便直接说道：“龙七和公子进了清风阁。”
然后龙六就听见一声破音，“什么？”还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