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妖帝 作品

第六十四章 只道是寻常

山风突然变得阴冷,卷着落叶在高英才父女与梁挺之间打转。

“全性派,白鸽梁挺!”

高英才的指节已经泛白,暴雨梨花针的机关锁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爹”

高小梅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紧张的模样。

高英才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如铁:“数到三,你立刻往东边跑,不要回头。”

梁挺臃肿的身影已经完全显露在阳光下。

他肚子上那个骇人的机关窟窿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像某种怪物的口器。

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高小梅身上游走。

“唐门的丫头?”

梁挺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金属摩擦,“细皮嫩肉的,比窑子里的姐儿还水灵。”

看见高英才手中的暴雨梨花针这种暗器时,他就认出来了。

高英才眼中杀机暴涨。

他认出了这个人二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就是这个恶魔用机关臂撕碎了他师父的胸膛。

记忆中的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至今仍会在噩梦中将他惊醒。

“一。”

高英才轻声念道。

梁挺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高英才:“等等你这张脸有点眼熟。”

他歪着头,机械臂发出“咔咔”的转动声,“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老不死的徒弟!当年害怕到逃跑的垃圾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缘啊!”

“二!”

高英才的声音陡然提高。

高小梅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她看到父亲的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腰间的暗器囊微微颤动。

“哈哈哈!”

梁挺狂笑起来,“老天有眼!今天我要当着你的面——”

“三!跑!”

高英才暴喝一声,右手猛地一挥。

数十道银光从他袖中激射而出,暴雨梨花针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直取梁挺周身大穴。

与此同时,他左手向后一推,一股柔劲将高小梅送出三丈开外。

梁挺不躲不闪,机械臂“铮”地展开,变成一面精钢圆盾。

“叮叮叮”一阵脆响,所有银针都被弹开。

他狞笑着向前踏步,地面被他沉重的脚步震得微微颤动。

“爹!”

高小梅没有跑,而是迅速从鹿皮囊中抓出一把毒砂。

她从小在唐门长大,虽然年纪尚轻,但暗器手法已得真传。

毒砂带着破空声撒向梁挺眼睛。

梁挺另一只手臂突然伸长,五指张开,一张黄色符箓凭空出现。

“呼”的一声,符箓燃起绿色火焰,毒砂在半空中就被烧成灰烬。

“小丫头有点意思。”

梁挺舔了舔嘴唇,“待会儿陪你好好玩。”

高英才脸色铁青。

他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唐门绝学“幻身障”发动,他的真身已经隐入周围环境,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雕虫小技。”

梁挺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抛向空中。

铜钱上刻满诡异符文,落地后立刻形成一个阵法。

高英才的身影在阵法边缘被迫显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爹!”

高小梅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抽出腰间匕首,正要冲上去帮忙,却见父亲突然双手合十,口中念诀。

嗖嗖——

无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从高英才袖中射出,瞬间缠绕上梁挺的四肢关节。

这是唐门秘传的“隐线”,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专破护体罡气。

梁挺的动作顿时一滞。

高英才趁机欺身而上,指尖寒光闪烁——

三根淬了“竹叶青”剧毒的透骨钉直取梁挺咽喉。

“有点门道。”

梁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狞笑更甚。

他肚子上的机关窟窿突然旋转起来,一股黑雾喷涌而出。

透骨钉射入黑雾,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还未近身就已融化。

高英才心头大震,急忙后撤,但为时已晚。

轰!

这时,梁挺的机械臂突然解体,变成数十根钢索,将缠绕他的隐线全部绞断。

其中一根钢索如毒蛇般窜出,狠狠抽在高英才胸口。

“噗——”

高英才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断了两棵小树才停下。

“爹!”

高小梅哭喊着跑过去,却被梁挺的另一根钢索缠住脚踝,猛地拽倒在地。

“小美人儿,别怕。”

梁挺一步步走近,机械臂重新组合成一只巨爪,“咱们哪都不去,就在这,当着你爹的面慢慢的玩。”

“畜生!放开小梅!!!”

高英才挣扎着爬起来,怒吼着,眼中满是绝望与决绝。

他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但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这个畜生碰女儿一根手指。

“梅儿闭眼”

高英才嘶哑着说,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小瓶。

唐门禁术“万毒噬心”,一旦使用,方圆十丈内寸草不生!

高小梅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父亲举起那个可怕的黑瓶,知道他要同归于尽。

“嗯?”

梁挺此时也注意到了高英才的意图,正欲出手阻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光突然大亮。

一道白虹贯日而来,剑气纵横三千里。

“铮——”

清越的剑鸣响彻山林,梁挺的机械臂齐根而断,重重砸在地上。

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向天空。

一道白色身影御剑而下,白发如雪,衣袂飘飘。

木剑在他手中发出莹润的光泽,剑尖指向梁挺咽喉。

“全性派白鸽梁挺我说过”

徐澈的声音不大,却让整片山林都为之一静,“抗战期间,全性若有人作恶,杀无赦,无根生没跟你说吗?”

高小梅仰头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白发道士,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那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你!你是”

梁挺面色大变:“天师府那个张张清源?!”

强大的气场压的他喘不过气,无力反抗,站在他面前的好似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他终于明白瞋猪包彪为什么不敢跟他出来了,这个人简直不是人

“等等一下!”

他捂着断臂处,鲜血从指缝中涌出,“我我没通敌!我只是“

“只是什么?”

徐澈轻轻落在高小梅身前,木剑纹丝不动,“只是要当着父亲的面凌辱他的女儿?”

高英才剧烈咳嗽着,虽然不认识徐澈,但听见对话的他,眼中立马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清清源小道长”

天师府!

正道魁首!

徐澈微微颔首:“高前辈请稍候,待我了结此獠。”

既然徐澈不打算放过自己,梁挺恶从胆边生,当即狂笑起来:“就凭你?”

他猛地撕开上衣,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符箓纹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符箓大——”

话音未落,徐澈的木剑已经点在他眉心。

时间仿佛静止了。

梁挺瞪大眼睛,他发现自己全身的炁都被锁死了。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符箓,此刻就像废掉一样毫无反应。

“这这不可能”

梁挺的声音开始发抖,“我的符箓我的机关”

徐澈轻轻摇头:“旁门左道。”

旋即就要结束他的生命。

“清源小道长且慢!”

就在这时,高英才喊住了他,“我与此人有弑父之仇,不共戴天,能否能否让我来了结此人?”

“呵呵”

原来是想要k头,闻言,他看向高英才,“既如此,高前辈,此贼性命理应由您亲手了结。”

说完,他木剑一挑。

梁挺双膝“咔嚓”断裂,重重跪在地上,正好面对高英才。

高英才挣扎着站起来,接过徐澈递来的匕首。

二十五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化为实质,他的手却异常平稳。

“师父弟子今日为您报仇了。”

匕首划过梁挺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

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头睁大眼睛,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落幕。

高英才丢开匕首,转身就要向徐澈下拜:“多谢小道长救命之恩”

徐澈连忙扶住他:“高前辈不必如此。”

他看了眼还在发呆的高小梅,“令爱受了惊吓,还是尽快回唐门为好。”

高小梅这才回过神来,脸蛋突然变得通红。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被扯破的衣襟,却忍不住偷瞄徐澈的侧脸。

那道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如同谪仙,让她心跳如鼓。

“清源道长”

高小梅声如蚊蚋,“多多谢相救”

徐澈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高英才:“这是天师府的&39;回春丸&39;,可助前辈疗伤。”

高英才感激地接过,却注意到女儿异样的神情。

他心中了然,暗自叹息——

这傻丫头,怕是动情了

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救命英雄,偏偏这个救命英雄又帅又强,不动情都难。

山风再次吹起,卷走了血腥气。

徐澈抬头看了看天色,拱手道:“二位保重,贫道告辞了。”

说罢,他足尖轻点,木剑自动飞至脚下。

在父女二人惊叹的目光中,徐澈御剑而起,白发在风中飘扬,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高小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中某个角落悄然绽放出一朵小花。

“走吧,梅儿。”

高英才轻拍女儿肩膀,声音中带着疲惫与欣慰,“回去后,爹教你更厉害的暗器手法。”

高小梅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天空,跟着父亲踏上归途。

她不知道这次邂逅将会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波澜,但那个白发道士的身影,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上,挥之不去。

徐澈踏剑穿行在云海之间,脚下芷情剑泛着淡淡的青光。

山风呼啸,吹得他雪白的长发在身后猎猎飞舞,宛如谪仙临世。

“呼——”

一道流云从身旁掠过,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湿润的雾气。

这让他想起不久前在武当时,指尖触碰到的那些墓碑上的露水——冰凉,转瞬即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纹间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谁能想到回程途中,竟会偶遇那对唐门中的悲剧父女?

脚下的云层渐渐稀薄,露出下方蜿蜒的山路。

徐澈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很快被风吹散。

当初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只想改变几位师兄的悲惨命运——

让张怀义不必东躲西藏,让田晋中不必残废度日

可命运的丝线一旦拨动,牵动的又何止一人?

吕家兄弟不必阴阳两隔,唐门英烈得以生还,现在连高家父女也

徐澈摇了摇头,发丝间夹杂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飞到了雪线之上。

这个世界

已经和记忆中的那个“一人之下”越来越不一样了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

张静清捋须微笑的慈祥,张之维没心没肺的大笑,张怀义狡黠的挑眉,田晋中练功时认真的侧脸

最终停留在了与夏芷若论道后夕阳下分别时的场景。

“清源师兄。”

少女站在夕阳下深深的看向徐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徐澈耳中,“后会有期。”

当时的众人见状不由表情微妙起来。

张无极的表情更是吃了苍蝇似的难看。

张之维当时一副大佐的表情,十足的吃瓜群众。

当然可不止是他,田晋中等师门上下都是这副表情…

包括武当山的其他弟子:“什么,夏师兄这…”

“嗯,后会有期。”

当时的徐澈只是点点头,虽微怔,但也只道是寻常。

不过,他记得他当时心中的回响却莫名强烈。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似当时的他就隐约感知到,那是二人的最后一面

“到了。”

芷情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

徐澈收回思绪,抬眼望去,只见云雾缭绕间,天师府的金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山门前那棵老松依然挺拔,枝干上还留着他们师兄弟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他缓缓降下飞剑,靴底触地的瞬间,一阵熟悉的钟声从三清殿方向传来——

是晚课的时辰了。

徐澈突然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他仍是那个刚穿越来的少年,什么也都没发生。

师父与师兄依旧年轻

“清源师弟!”

远处传来张怀义的呼唤,“你可算回来了,你就留张书信,然后人就消失不见,你倒好,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天大地大任逍遥,我和师兄替你遭雷劈啊!“

徐澈哑然失笑。

果然,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他整了整衣冠,抬脚向院内走去,雪白的长发在身后轻轻摆动,渐渐融入天师府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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