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宁拉着大伯娘在上班之前,一起去了邮局。
现在大伯娘也不觉得打电话花钱了,这件事不落实,她心里始终都悬着。
电话打过去,他们在电话机旁边等着。
大伯娘熬了一夜,眼底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气,透着一股憔悴。
今天等电话时的心情,和昨天可不一样。她觉得每一秒都过的极为漫长。
终于,电话接通了。
程月宁抢先拿起听筒,声音沉稳。
“长菁姐,是我,月宁。”
大伯娘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视线死死盯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远在几百里外的闺女。
她不敢支声,让闺女听出什么异样来,反过来担心自已。
程月宁看出她的忧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电话那头传来程长菁明显轻松许多的声音。
“月宁?”
“假请下来了吗?”程月宁直接切入主题。
“请下来了!请下来了!”
程长菁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支书批了!我正想着一会儿去镇上给你们打电报呢,顺便去买车票呢!”
大伯娘的耳朵早就贴到电话听筒边上,听到肯定的答复,大伯娘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她捂住嘴,眼圈瞬间红了,是激动,也是后怕。
程月宁示意大伯娘别出声,继续对着话筒。
“那就好,我还怕你赶不急了呢!”
“对了月宁,”程长菁缓过一口气,想起正事,“你的婚期定在哪一天啊?我好安排时间。”
程月宁心念电转,村委那边接电话的地方难保没有旁人。她不能说实话,更不能露馅。
“10月31号。”
她随口编了一个很近的日期,给那边一点压力,能催着长菁姐快点回来。
“就十天后?这么急吗?”程长菁先是惊讶了一下。
随即就笑了起来,“看来团长妹夫是等不及了啊!”
程月宁一点破绽没露,用害羞的语气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那行,我得赶紧去看看车票,这么急,票不一定好买呢。”程长菁一边打趣着,一边声音愉快地答应下来。
程月宁用小女儿害羞的语气继续催促:“姐,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送嫁呢。你要是不来,我就不嫁了。”
电话那头的程长菁被逗笑了,“好好好,我一定回!我要是害你不嫁,宋团长可得恨死我,那还不得提枪杀过来找我算账啊!”
她笑着打趣。
程月宁应着,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挂断通话。
大伯娘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虽然一夜没睡好,很疲惫,但精神头却是足的!
闺女马上就要回来了,工作也有了,大伯娘只觉得轻松无比。
两人还没出邮局,在旁边拍完电报的一个邻居走过来,“哎,程婶子,我听铁头他娘说,你家月宁和宋团长的婚期不是说明年2月31号吗?怎么我刚才听说,好像是10月31号结婚?到底是哪一天啊?”
大伯娘眨了眨熬得酸涩发红的眼睛,昨夜的忧虑一扫而空,心情彻底放晴。
今天再听到“2月31号”这个日期,从别人口中说出,她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
现在想想程月宁忽悠人的劲儿,觉得好笑。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更怕一开口,就笑出声。
程月宁脸上却依旧是一本正经的继续忽悠,“婶子,是你刚刚听差了,我刚刚说的就是2月。”
她语气笃定,不给对方丝毫怀疑的余地。
邻居脸上写满了疑惑,“是我听错了?”
大伯娘生怕再被她缠住,赶忙推着程月宁的轮椅。
“哎呀,你肯定是听岔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她脚下加快,推着程月宁迅速离开。
邻居看着她们匆忙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拐过街角,到了没人的地方,确认那邻居没有跟上来,两人才停下。
紧绷的气氛彻底消散,大伯娘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肩膀耸动,畅快地笑出了声。
程月宁也被这戏剧性的一幕逗乐,嘴角弯起。
笑过一阵之后,大伯娘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神情彻底舒展。
长菁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可下一秒,轻松的氛围骤然凝固。
大伯娘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
“月宁啊,菁菁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是你这……你们都已经分手了,还怎么结婚?”
大伯娘越想越心焦。
“到时候你不结了,别人会怎么看你?”
一个女孩子家,名声多重要啊!
她昨天光顾着为闺女着急了,一时间忘了这茬。
程月宁无所谓地摆了一下手,“大伯娘,你别担心。名声对我来说不重要,就算被说两句闲话不要紧。”
比起上辈子那些污言秽语,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她不在乎,大伯娘却替她在乎,大伯娘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月宁怎么就这么苦!
程月宁,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等我恢复了军研所的工作,不在这里了。说不定,我会调去别的城市的军研所,到时候,这里的人上哪儿知道我结没结婚,又跟谁结过婚呢?”
大伯娘张了张嘴,“你要走啊?”
“我以前是为了不和我哥分开,才来这个军区,后来因为你们和宋时律留下。大伯娘,其实我更想去京市那边的军研所。”
这一点大伯娘是知道的。
只是想到程月宁可能孤身一人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她就心里难过。
程月宁却洒脱,“我这不是还没去吗,只是说有可能,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程月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大伯娘,你快去上班吧,时间来不及了。”
“我送你回去。”大伯娘着急地去推程月宁。
程月宁按住她的手,“我自已能回,你不用担心我了。再不去,就扣工资了。”
程月宁都这么说了,大伯娘才匆匆离开。
看着她走远,程月宁晒了一会儿太阳,才摇着轮椅,往回走。
与此同时,苏若兰前往火车站,接一行人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