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其名曰——伺候！
实际上，还不是在这墨香居中安插了一双眼睛。
只不过，彩玉可要比彩月聪明的多，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闭嘴。
她背后的主子的心思，也绝非一个宋涵烟可比的。
彩玉磕了个头，如实道：“是世子爷在庄子里头挑选的奴婢。”
宋昭？！
宋南絮微微蹙眉。
她原本以为彩玉是宋萧然或是崔氏的人，却不曾想，她竟然会是宋昭安排进墨香居的。
“阿兄？”
宋南絮疏淡的眉眼之间含了一抹凉薄，唇角微弯，清冷一笑：“原来如此。”
宋昭！
他一项自诩最不屑的便是尔虞我诈的机关算计，前世竟是自己眼瞎心盲，竟不知自己的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监视着。
现在想来，前世普照庵暗中勾当东窗事发那日，宋昭竟会是第一个赶来之人，原以为他想要送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曾想……
宋南絮淡淡地瞥了一眼彩玉：“彩月的下场你也见到了，你是个聪明人，自当看出了其中门道。”
那套头面是如何到彩月手中的，彩玉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如宋南絮所说，她知道彩月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而今宋南絮将此事挑明，那便是说绝不可能再将自个儿留在身边伺候了。
她心中忐忑，不敢正眼去看宋南絮，只一昧地将头埋得底底的。
宋南絮眸光疏淡地看着彩玉：“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我去求了爹娘给你寻一个可心的姑爷，并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二、让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从此以后，做一个只办差不会说话的哑巴。你自己选吧。”
彩玉低着头，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掂量着宋南絮话中深意。
宋南絮也不急，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彩玉给出答案。
半晌，彩玉缓缓地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南絮：“奴婢想要留在大小姐身边伺候。”
宋南絮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波动。
这小丫头看着虽然憨厚，但是，要原比宋南絮想得还要聪明。
彩玉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从今儿起，奴婢就是瞎子，就是聋子，就是哑巴，只希望大小姐不要赶奴婢离开。”
宋南絮缓缓地伸出了枯瘦的手：“行了，起来吧。”
彩玉胆怯地看着宋南絮，嗫嚅着开了口：“小姐……”
“你聪明，我也喜欢，只可惜，你来我这墨香居是带着目的，既是想要留下来，也要知道打从今儿起，便不能近身伺候，你可愿意？”
彩玉立即颔首道：“奴婢愿意的。”
宋南絮轻浅一笑。
她当然是愿意的！
如果这般送回去到庄子里去，势必会让宋昭瞧出来什么，到时候别说是她了，就连她的老子娘也会受到牵连。
宋南絮留她在身边，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她也想看看，宋昭安插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到底所谓几何。
主仆二人进了内室。
宋南絮端坐在主位之上，彩玉端来了茶水糕饼。
她拿起了一块枣泥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又轻呷了一口碧螺春：“彩玉，世子让你在我这墨香居伺候，可有吩咐你什么吗？”
彩玉端着糕饼的手忽地一顿，险些让青花琉璃盘中的枣泥桂花糕掉在地上：“世子爷只吩咐奴婢好好伺候大小姐。”
宋南絮阖了阖茶盏的盖子，挑眉看了彩玉一眼：“就这么简单？”
彩玉连忙跪下：“奴婢不敢有半点隐瞒。”
宋南絮撂下了手中茶盏，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彩玉如蒙大赦般躬身退出了墨香居的主屋，刚到了门口，便瞧见了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带着两个丫头过来。
彩玉忙打了个欠儿，侧目朝房中通传：“小姐，李嬷嬷来了。”
宋南絮起身相迎。
李嬷嬷瞧见宋南絮，面上堆满了慈爱的笑。
她是看着姑娘出生长大，当年侯爷、夫人狠心将姑娘送去庵堂时，李嬷嬷便觉着他们糊涂，即便要送走也应该是宋昭才对，怎会有亲生爹妈将亲女儿送走。
侯爷又严令阖府不准去庵堂探望小姐，她们荣安堂的几个老婆子翻过院墙，钻过狗洞，无一不是被侯爷的眼线抓了回来。
没过多久，老太太就病了，她们四个老嬷嬷将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至今李、宁、王、段四位嬷嬷和老太太是同样的心思，五年来从未踏出过荣安堂半步。
自打姑娘回了侯府，荣安堂不仅开了大门，就连她们每天脸上也多了笑，不似从前那般见天耷拉着脸子。
“李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李嬷嬷刚要福身，却被宋南絮扶住了胳膊：“您这是做什么？我若是受了您的礼，岂不是折我的寿。”
李嬷嬷笑着拉住了宋南絮的手，轻轻地抚了抚：“今儿出的事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心疼咱们家姑娘，特意让老奴领了翠柳和翠珠过来，打今儿起，让她们伺候姑娘。”
宋南絮：“这怎么使得，翠柳和翠珠是老太太身边最得脸面的丫头……”
“怎使不得。”李嬷嬷朝身后挥了挥手：“老太他就是让阖府上下都知道，谁才是这府里正头主子，以免那些不知狗头嘴脸的腌臜货，怠慢了咱家姑娘了去。”
瞧李嬷嬷的模样是学着老太太的口吻和语调，宋南絮就抿不住笑意。
翠柳、翠珠二人齐齐朝宋南絮欠身施了一礼。
特别是翠珠已是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道：“姑娘……”
宋南絮强忍着心中酸楚。
翠珠原是伺候她的宝珠的亲姐。
五年前，不知母亲为何会在她的妆台屉子中发现了宋南絮绣给宋昭的锦帕，连带着伺候她的几个小丫头也都不得幸免！
宋南絮拉住了翠珠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是我对你不起，没能护住宝珠……”
“姑娘切莫说这样的话。”翠珠眼泪潸然落下，扭过头朝门口瞧了一眼，见彩玉并未踏进房门，凑到了她的跟前悄声道：“老太太心疼宝珠，偷偷使钱从人牙子手里把宝珠买了回来，花了重金给那丫头瞧了伤。
去年老太太做主给宝珠放了身契，许了老太太庄子里周管事家的哥儿。”
“当真！？”
宋南絮闻言，心中大喜。
眼前忽地复现那明艳鲜活的丫头模样。
翠珠颔了颔首，随即又伤感了起来：“只可惜，春桃、碧兰和霜霞没救回来。”
宋南絮眼睛里闪过了一抹霜华。
昔日陪她一同长大的姑娘们，现下只剩下了宝珠一人，她暗暗咬牙，发誓一定要为她们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