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絮回到侯府时,除了包袱里几件早年给宋萧然缝制的鞋袜和几本经书外,便在无其他物件儿。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李嬷嬷送来的首饰屉子的夹层里放置的。
打赏下人,墨香居日常花销,脂粉头油,超出每个月份例的都需要各院的主人自己掏银子使钱买的。
宋南絮回到侯府时,恰巧账房刚发放完这个月的例银。
若崔氏稍加留意,便能瞧出女儿捉襟见肘。
然而,崔氏的一颗心却都偏向了陶然居,全然忘记了宋南絮这个亲生女儿。
宋南絮也并不在意崔氏。
她已非昨日,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
“姑娘……姑娘……”
青雀见宋南絮站在济世堂门外出了神,连忙上前轻唤了两声:“姑娘这是在看什么?”
宋南絮回过了神来,朝着街对面看了过去:“那是做什么的?”
青雀顺着宋南絮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教坊司其中的一所。”
教坊司!
那些犯官女眷谈之色变,宁愿去死也不愿没入教坊司,明面上为皇宫的月舞戏曲演出,随着萧止推崇新政本朝律法严令禁止狎妓,这教坊司逐渐演变成了官妓,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不少美谈。
却让宋南絮没想到的是,姜家这等礼教森严之家,素有姜来未来之称的姜二公子姜崇礼,竟然也会到这种风月场所。
先前,蛮老五姜崇焕在安远侯府大闹了一场,以姜家赔了重礼潦草结束,宋南絮还觉着无趣,没想到——
她朝青雀使了个眼色。
青雀立即会意,快步朝教坊司而去。
宋南絮则是坐进了马车之中等待。
不多时,青雀折返而回,撩开了车帘:“姑娘,都打听清楚了。”
宋南絮手中捻动的佛珠忽然停了下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凝眸望向青雀:“说来听听。”
青雀道:“半年前户部侍郎触怒萧相,户部侍郎冯氏一族男子流放,女子没入了教坊司,这位姜家二公子的未婚妻便是冯氏之女。”
原来如此。
看来,这位姜二公子还是一个长情之人。
但,转念一想。
宋南絮便发现了其中猫儿腻!
这位户部侍郎以姜家马首是瞻,素来不参与党争,冯氏之女又与姜家定了婚事,姜太师又是萧止与圣上的恩师。
即便这位侍郎大人触怒了萧止,他也一定会看在恩师的面子上不予计较才对。
怎么会——
“先回去吧。”
“是。”
马车经过同仁坊的时候,宋南絮忽然开口:“停车。”
青雀勒住了手中缰绳,掀开了车帘:“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南絮阖了阖眸子,吩咐道:“去陶然楼。”
不多时,安远侯府的马车停在了陶然楼外,青雀下了马车,扶着宋南絮走了下来。
陶然楼的小二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驾马车上的族徽,立马恭敬地迎了上来:“姑娘两位雅间请。”
宋南絮站在陶然楼大厅,环视一圈,缓缓地抬起了头,朝着二楼一间名为‘云水间’的雅间看去:“宇文公子可在?”
小二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安远侯府的姑娘竟是来找宇文公子的。
或许就连这陶然楼的小二都不知,这里真正的东家是许国公与端淑大长公主的独子宇文胤珣的私产。
宋南絮也是前世从宋昭的口中得知的。
那时,宋涵烟已以安远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许婚了许国公府。
以宋涵烟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国公府与大长公主府的独子,但,宋昭却只用了一招,便说服了宇文胤珣,让他亲自上门提亲。
前世,这件事是在宋南絮回府后一个月时发生的,她也是时候去宋萧然的书房时,听了一耳朵。
好像事关——
小二:“姑娘请稍等。”
宋南絮思绪回笼,淡然地站在原地等着。
小二快步上了二楼‘水云间’,不多时,折返而回,恭敬地朝宋南絮施了一礼:“姑娘,宇文公子有请。”
“吱嘎”
小二推开了‘水云间’的门,宇文胤珣闻声抬眸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形消瘦,容颜清丽的女子站在门外。
宇文胤珣并不认识此人,但却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姑娘,是你找在下么?”
宋南絮走近了雅间,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正是。”
宇文胤珣微微蹙眉:“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
宋南絮自是不会说上一次陶然楼诗会是她捣乱,只微微摇头:“未曾见过。”
宇文胤珣闻言,将眉头蹙得更深:“既然未曾见过,那姑娘找在下是——”
宋南絮侧目看了青雀一眼。
青雀颔首,退出了雅间,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口。
宋南絮举步走到了桌案前,撩动裙裳俯身坐了下来:“我是来找小公爷谈生意的。”
“找我谈生意?”宇文胤珣一头雾水,疑惑地望着宋南絮:“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况且在下也不曾做过什么生意,你……”
“这陶然楼不就是宇文公子的产业么。”
不等宇文胤珣把话说完,宋南絮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当今太后与大长公主不睦多年,有意让国公府做马前卒与萧丞相打擂台,想必,国公大人与小公爷为此应是伤透了脑筋,我今日前来,便是为小公爷排忧解难的。”
宇文胤珣闻言,脸色骤变。
他是这陶然楼幕后东家,即便是父亲、母亲也不曾得知,面前这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更重要的是,她竟一语道出了如今国公府的困局!
宋南絮见他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如同一记闷雷将宇文阴虚击得外焦里嫩!
她淡淡一笑,说:“大长公主不也正是为解燃眉之急,才会兵行险着,诓了药王谷谷主前去大长公主府,想要知道太后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么!?”
宇文胤珣身形忽然一晃,他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瞬间,眼底杀意涌现。
宋南絮却丝毫不在意:“小公爷不必如此,我既已如实相告,便是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宇文胤珣凝眸,俯身坐在了宋南絮的对面:“你是何人?既说要做生意,应该让在下知晓姑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