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阿甘 作品

第168章 第167章 漂亮的摆设

第168章 漂亮的摆设

回到丹溪堂,桑落让知树将范小楼关到柴棚,又安排夏景程弄些药来缓解那催情药的药性。

最后带着李小川回到内堂,将新得的这一颗药和之前桑陆生给的剩下的半颗并列摆在了一起。

李小川挨个嗅了嗅:“桑大夫,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可闻着配方应该是一样的。”

这就有意思了。

爹说人贩子给孩子吃,她差点就信了。可在国公府一看到这药丸,她当时就立刻想到,爹很可能在说谎。

爹为何会有这个药?第一次交给她的时候,要她找解药。他为何要说谎?镇国公府的十二姑娘为何要吃这个药?

再想想上次回家,大伯、桑子楠,乃至爹爹的举止说话都很奇怪。

爹是怎么形容这个药的?

“这个药吃了之后,每个月都会腹痛难忍,必须将自己挣的钱拿去找人贩子买解药,这才能够止痛”

说明它是毒药。

可十二姑娘正在腹痛时,范小楼却给她吃这个,说明它是解药。

什么药既可以是毒药,又可以是这个毒的解药?

当然不可能!

这是医学基本常识。

她取出柳叶刀,将新得的药丸一切为二。

之前没有认真研究,今日在阳光下仔细看,才发现了内部结构似乎有些玄机。

新得药丸分了两层。外壳和药核的颜色与质地都差不多,被一层微透亮的膜隔开,这层膜也是棕褐色,所以极易被忽略。

桑落心中一动,将新药的外层和内核切开,再小心地将中间的隔膜剥离下来。

药丸分成了外壳,隔膜和内核。

李小川不由地道:“桑大夫,您眼神也太好了!”

“你看看,内外两种药是否不同?”

李小川再次动了动他的狗鼻子。

果然不同。

桑落再次将爹给的那颗旧药拿出来,这颗药的结构更加复杂一些。似乎多了一层。

这三层都被厚度不同的隔膜隔开。

桑落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还需要验证。

好在丹溪堂里除了人多,就是兔子多。

她将旧药的外壳丢给了兔子,兔子果然开始疼得蜷缩成了一团,是毒。

兔子吃了旧药的中层,不多时就缓过劲来。这一层是解药。

最后,她将旧药的内核喂了兔子,兔子再次被毒得痛苦不堪。

新药的结果,果然与桑落的设想所吻合:外壳解药缓解当月毒性,内核新毒则迫使服药者次月再度求药。

所以十二姑娘腹痛不止,是因为有毒的那一层释放了。而范小楼带给她的药,解药最先起效,而带毒的内核,会在一个月之内起效。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定期发作的毒药,但制药之人,就是这样通过隔膜的厚度,控制了解药和毒药在身体内的释放进程。

这是个高手!

还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爹想要解药,难道爹已经中了毒?

“桑大夫,那个人醒了。”夏景程说道。

桑落立刻去柴棚审问范小楼。

范小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吊梢眉抬得老高:“你!你!你为啥绑我?”

桑落也不废话:“你给十二姑娘的药,你从何得来?”

“是十二姑娘让我去取的药。”

范小楼很是委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国公府有爵位,但朝中缺乏政友,工部尚书刚坐在位置上,可没有爵位,将来圣人和太妃说杀也就能杀了。这场联姻,男女双方的身份都不起眼,但对两家人互有裨益。

三个月前,十二姑娘的婚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十二姑娘却突然不想嫁人了。反抗了几次,可国公府里岂有她一个庶女说话的份儿?很快就被崔老夫人关在了北院里。

那几日她闹得很厉害,谷氏却拿捏着小娘的小命,她不敢硬碰硬。也不知去哪个药铺弄了药来,吃了之后,当场就腹痛不已,国公府怕出人命婚事作废,立刻找大夫来瞧,可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过一阵又不痛了。

可到了第二个月,刚开始提婚事,她再次腹痛起来,这一次众人只当她是装病,根本不理。

到了第三个月,也就是前几日,国公府已经见怪不怪了。由着她在床上打滚。这一次十二姑娘痛得厉害,挺了好几日,实在挺不住了,就悄悄让一直跟她相熟的范小楼去外面取药。

“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银子?”

“东大街上的一家叫做‘客再来’的茶水铺子,我去了之后,只说了一句‘替十二姑娘来取健脾的茶方’,茶水铺子的掌柜就拿出一颗药丸来,没有花银子。”

桑落皱起了眉。不收银子,那要什么呢?

她站了起来,想要去茶铺查探一番。忽地意识到,这茶水铺子开在东大街,岂不是离点珍阁很近?若路过那边,遇到莫星河,岂不是很麻烦?

她想起颜如玉的叮嘱,莫星河的身手她有些印象,知树和风静未必能打得过。她捏了捏手指,将那颗新得的药丸的解药部分取了出来。

只有一颗完整的解药。

十二姑娘没有服药,必然要打草惊蛇。必须要先解决十二姑娘的毒。还要弄清楚茶铺的来历,才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决定做得很快。

她毫不犹豫地带着风静和知树再次上了马车,直直奔向国公府。

今日献了这么大的丑事,国公府的赏菊宴潦草收场。桑落到时,天色擦黑,各家的马车刚刚离开。

崔老夫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靠在美人倚上,想要先歇一歇再去处置十五的事。

眼皮子刚耷拉下来,下人就又来报:这桑大夫又回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

崔老夫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两眼冒着金星。

“她提着很大的药箱,说是要上门来替四院的夫人看诊。”

还算懂规矩,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在婚前不宜传出频繁看诊的消息。

崔老夫人抬了抬手指:“你带她去找十四。”

钟离珏得了授意,趁着天色昏暗,带着桑落再次进了北院。

不出所料,十二姑娘从迷药中醒来后,依旧疼得死去活来。

桑落将解药塞入她口中,一盏茶的功夫,十二姑娘就平静下来。她像是洗了一个澡,浑身湿漉漉的,都是疼出来的汗。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靠在榻上。

钟离珏让人送一碗粥来,亲自喂着她吃完了,才问桑落:“十二姐姐究竟是什么病,竟疼成这样?”

十二姑娘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抓住桑落。生怕她说出一个字来。

桑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叫范小楼的家丁给的药。看样子是对症了。”

十二姑娘看向钟离珏。神色很是疏离:“我既然无事了,妹妹还请回吧。这边有桑大夫就够了。”

钟离珏有些气恼。今日刚将她从钟离玥手中救下来,她不说一句感谢的话,还要赶自己走!

桑落明白十二姑娘这是有话要说,冲着钟离珏眨了眨眼,钟离珏这才离开。

十二姑娘面容虽憔悴,却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瓜子脸,柳叶眉,眉眼娴静。

“今日多谢桑大夫了。”她缓缓说道。

“十二姑娘这一出戏,演得实在是呕心沥血。”桑落淡淡地瞟向她床头的八宝金丝圆顶盒子,“却不知你的情郎可晓得你为他如此拼命?”

十二姑娘身子一震,抬起眼睛看向桑落:“我没有情郎。”

说得斩钉截铁。

可桑落却道:“你若没有情郎,如何会破了身子?”

十二姑娘瞳孔骤然缩小:“你,你,胡说!”

桑落道:“今日你中了迷香,但我没有。你既然腹痛不止,我肯定要替你看面诊,也要确定你是否患有带下病。所以顺道看了一眼。”

真的瞒不住了。寻常大夫不会来看,可眼前的是个女大夫,查看一下一眼就清楚了。

十二姑娘手指绞着被角,骨节泛出青白。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你要什么?桑大夫可知道,我只是个庶女,我娘被谷氏压制了一辈子,没攒下多少银子。”

“我不需要银子。”

“那要什么?我这身子嫁入尚书府,还能有好下场?”她自嘲地笑了。

“他怎么说?要娶你吗?”桑落指了指八宝金丝圆顶盒子。

十二姑娘吃惊地看着她:“你怎知——”

“这个屋子如此破败,只有这一样物件是个精致的,又摆在你床头,晌午我要碰它时,你几次有意无意地阻挡,可见是你珍视之物。”

十二姑娘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他怎么说?”桑落问得很平淡,其实她已知道了答案。

“他”十二姑娘眼眶有些红,却又咬牙切齿地说,“死了!粉身碎骨!”

桑落了然。

古代女子的脑子似乎就这么单纯。以为身子交出去了,就是定了情。自己在这拼死抵抗,那头却根本没当回事。

这就是男性。

没吃到以前,很可能说得天花乱坠,吃到嘴里之后,就又想着下一个没吃过的了。

桑落并不唾弃他们。

毕竟读书时就学过。男人,本就是动物性居多:争斗、占据地盘与食物都是为了繁衍,找不同的雌性交配,以保证自己的骨血能够安全地、更多地传播下去。

一言以蔽之:畜生。

“你没怀孕,已是万幸。”桑落说得很是中肯。

幸?这叫万幸?

十二姑娘撇过头去,肩膀微微抽动着,显然是在哭泣。

桑落想了想又问:“舒服吗?”

十二姑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红着眼眶看她:“什么?”

桑落开始了灵魂连环问:

“你可觉得欢愉?”

“可有一炷香的光景?”

“他侍奉你了?”

“可有四寸?”

她问得一本正经,像是在问“你病了多久了,哪里不舒服”一般。

十二姑娘彻底惊了。这桑大夫问得也太直接了!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她又不是那种女人,怎么说那些词?连想都不能想啊!

见她垂着头,苍白颓废的脸彻底臊红了。

桑落只得说道:“我可以恢复你的处子之身。”

闻言,十二姑娘刷地一下抬起头来,双眼满是怀疑:“怎么可能?”

可是恢复有什么意义呢?脑子里还是装着那些东西,换一个男人,一样吃亏上当。

“前些日子,京城有句名言,你可听说过?”桑落说道:“难言之病切莫拖,桑家奇方治沉疴。”

十二姑娘隐约听过,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抓住桑落的手:“你当真能治?”

“你要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十二姑娘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几个“没有”来。

桑落在心底摇摇头。原来是只“公兔子”。按倪芳芳的话说,“公兔子”都该剥皮剁碎了红烧。

十二姑娘又补了一句:“他是个顶好看的人。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桑落突然想到颜如玉,漂亮有什么用。

雄狮依旧沉睡不醒。

“既然如此,你更要庆幸。再好看,不也要拉屎放屁挖鼻剔牙吗?这种货色留着有什么用?跟他送你的这个盒子一样,就在家里当个摆设?”

桑落指着那盒子继续说道,

“你日日夜夜看着这个摆设,能顶你吃喝吗?能让你不在国公府里受气吗?能让你不疼吗?能让你的小娘抬头做人吗?能让你不被别人下迷药下催情药陷害你私奔吗?能让你享受片刻欢愉吗?”

不能。

都不能。

十二姑娘不住摆头。

它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不,一想到“拉屎放屁挖鼻剔牙”,也不那么好看了。

桑落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她的心窝窝里。

心中的郁结,就像一块死面疙瘩,被桑落切了又切,剁了又剁,总算是彻底粉碎了。

她一把抓住桑落的手,满眼殷切:“求桑大夫为我诊治!”

“可以。”桑落拍拍她的手背,“你要告诉我,你吃的药从何而来?”

十二姑娘眼圈再次红了,恨恨地道:“就是那个混蛋给我的!”

原来三个月前,国公府与尚书府提起亲事,让十二姑娘慌了心神,连忙去找男人,想着她将身子都给了他了,两人蜜里调油,也该谈婚论嫁了,只要男人抢在尚书府前提亲,不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吗?

哪知道那男人说国公府权势滔天,若破坏了两家联姻,二人必无立锥之地。最后还劝她干脆想办法嫁入尚书府,大不了洞房时,刺破一点血,蒙混过去。

她气得要与男人拼命。男人却抱着她说他也是没办法,一介贱民,岂能与权贵斗?最后又说要想想办法,不如吃一颗药,可以装作腹痛。女方生病,自然不好出嫁。

“我以为只痛那一次,谁知,每个月都必须吃一次药,若不吃,我能丢掉半条命去。”

桑落不禁问道:“他可要你做些什么?”

“没有。他说,等我熬过婚事,就不会疼了。”十二姑娘苦笑着摇头。

“他叫什么名字?”

“客再来的东家,姓丁,单名一个墨字。”

桑落站起身:“我已替你清除了体内的药毒,下次癸水之后,着你十四妹妹的人到丹溪堂寻我,这些日子,你且安心静养。多吃些肉。才能替你恢复女儿身。”

十二姑娘有些担心:“桑大夫——你能不能不要——”

桑落知她心中所忧:“此事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从国公府里出来,已是夜深。

风静陪着桑落回到颜府内院,再次递来一只锦盒:“桑大夫,公子遣人送回来的。”

桑落打开锦盒,盒中两枚木珠簪子并排摆着。

她取下发髻上的这一枚簪子,自己今日在情急之下,在簪子上刻了一个“颜”字。

钟离玥充满敌意的询问,让她猜测这个十五姑娘很可能也属意于颜狗。这才用这“颜”字,引钟离玥拿走发簪,中了自己的药粉。

雄狮明明还沉睡着,漂亮的摆设,也能四处招惹,活该他被人当成面首。

桑落怀揣着恶意地睡着了。

午夜时分,门外突然响起风静急切的声音:“桑大夫,公子!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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