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小心眼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男人声音透着无可奈何，就算是普通朋友久别重逢应该也要寒暄两句吧。
柳翠翠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围巾，走到他跟前，脸上挂着虚伪至极的笑容：“还给你行了吧。”
“我送你回去。”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路很滑，她脚不舒服，又怀着孕，于情于理方东铎都觉得应该送她回家。
“不用。”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自己穿成这个样子已经够丢脸的了，万一再摔一跤，估计这辈子在方东铎面前都抬不起来头了。
方东铎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男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西装，冻得嘴唇乌紫乌紫的，皮鞋被雪水打湿，裤腿也湿了，紧紧贴在小腿的位置。寒风一吹，裤腿处的湿布结成冰，变得硬邦邦的。
“你开车送我回去吧。”车里有暖气，柳翠翠倒是不冷，她怕方东铎冻感冒，有些人以为自己有点钱，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穿得这么风度翩翩是给谁看。
柳翠翠想坐到后座，使劲拽了几下车门，没拽开，不情不愿地坐到副驾。
“你还好吗？”方东铎打开车里的暖气，发动引擎。
没有任何新意的开场白，柳翠翠也经典地回了一句：“挺好的。”她又赌气地加了一句：“我老公也挺好的。”
说完自己就后悔了，人家根本没问你老公的事情，自己上赶着像是炫耀一样，说不定方东铎现在看到她，会庆幸还好当时没选择她。
“我困了，到了你叫我。”
“嗯，孕妇容易犯困，你好好休息。”
柳翠翠闭上眼睛装死，想着她和孙秋茹的玩笑话，应该是被听到了，这样也好，至少她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至少她有“老公”，肚子里有“孩子”。
车里的暖气很足，柳翠翠又是个懒散的，没一会真的睡着了。
浅黄色的灯光从车窗外溶溶地洒下来，照在女人白腻的脸上，脖颈下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像是山水画中浅淡的线条勾勒，一条红色的绳子绕在清瘦的锁骨上，红白两种颜色交织，很是晃眼。
方东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现在是有夫之妇。
“到了。”刺耳的喇叭声让柳翠翠从睡梦中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身旁的男人眼帘低垂，鼻梁高挺，颜色浅淡的薄唇，脸上的轮廓线条藏着锋利的冷意。
这不是梦，梦里的方东铎是百依百顺的，更不会用汽车喇叭吵醒她，只会温柔地在她耳边轻轻唤她。
这个男人终究是变心了，从他不告而别的时候就变心了。
柳翠翠瞥了一眼机车厂的大门，没声好气说：“不是这，我不住这了。”她从张家口回来就直接搬了家。
“我现在住在南街那边。”
“那房子现在空着？”
柳翠翠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没空，我卖了。”她当时想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方东铎也不要了，索性就买了。
那双静默的眸子异常冰冷，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开口：“你缺钱？”
柳翠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放在手边的皮夹上，想着她如果说缺钱的话，方东铎会不会拿钱砸死她。
方东铎现在有这个实力，不过柳翠翠也就想想，本来就够丢脸了，再缺钱的话这男人在心底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不缺，张铮的工资，图书阅览室、半边天加上服装店，每个月稳定收入有二百多，我都花不完。”柳翠翠夸夸其谈，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呵，一声低笑从男人胸腔处溢出。
柳翠翠时隔一年多，又受到了侮辱，这男人是在笑话她。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翻涌而出的怒气，有钱了不起呀！两百多怎么了，一个工人的收入也才四十多块钱。
她住的地方是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汽车开不进去，车停在路边。柳翠翠下车，走了几步发现方东铎跟在后面。
“我到家了。”这话的潜台词是：你可以走了。
方东铎没说话，孤身而立，一双冷幽的眸子淡淡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他一身西装与破败的巷子显得格格不入。
雪还在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巷子，柳翠翠住在巷尾的位置，她从来没觉得这条巷子这么长。
走到家的时候，后背已经汗涔涔的，实在是这狗男人身上的威压太强大。
到门口，男人沉默转身。
“你等下。”柳翠翠快步走进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军大衣，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
“不用了，我有洁癖。”
柳翠翠拧眉，还挺记仇，她收回大衣，动作利索地关上门，心想：冻死你活该。
关门的动静极大，把门檐上的雪花震落，一片雪花在男人脖颈处融化，雪水顺着男人的脊背而下，滑入衬衣内。
只觉得遍体生寒，这好像是他活了26年，过得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娘，这大
雪天相什么亲呀，能冻死个人。”柳翠翠瑟缩在被窝里，可怜兮兮地看着王杜娟，屋子里生了三个炉子，暖和得很，这天气出门，绝对是脑子有病。
一个小时之后的脑子有病的某人，衣装光鲜靓丽地出现在巷口。
上身穿着一件紧身浅咖色条纹毛衣，下身配了一条刚好盖着膝盖的深色皮裙，脚上踩着一双短靴，最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的毛呢大衣。
脸上的妆容也很精致，不浓不淡的柳叶眉，微微上挑的魅惑眼线，除了冻得煞白的小脸，乌紫嘴唇。
“什么鬼天气，冻死个人。”柳翠翠双手抱胸，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小皮靴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小坑。积雪的高度刚好没过鞋跟。
柳翠翠为了暖和特意和大队长约在一家国营饭店，打算吃火锅，这天气，没有什么比吃热乎乎的火锅更舒坦的事情了。
已经临近年关，虽然下着雪，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摆摊的人，买年画的、卖炒货的、卖果子点心……
甚至连街上的小偷都多了不少，没办法，小偷也要搞点钱，好过年。
那些戴着鸭舌帽，戴着黑围巾，缩手缩脚的男人一看就是小偷，这些人鸡贼得很，专门挑看起来有钱的外地人下手。
他们往往都是团伙作案，几个人同时埋伏在一条街上，一个人得手之后，快速把赃物转移给另一个人，就算是警察过来，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昌平市的小偷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从来不偷老弱病残的钱，都是宰一些外地来的肥羊，颇有一股古代劫富济贫的侠义精神。
她从家里出来先到半边天看了一下，又去泽泽新开的阅览室坐了半天，终于等到吃晚饭的点。
这才起身，懒洋洋地往国营饭点赶。
知道当警察的年底忙，柳翠翠事先点好了菜，等大队长过来就直接可以吃了。
服务员都来加了三次汤底了，铜锅底部的碳也换了一次，柳翠翠还是没等到人，现在都7点多了，国营饭店8点半就关门了。
估计是等不到了，菜已经点好了，柳翠翠打算自己吃。
“柳翠翠同志，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浑厚爽朗的声音响起。
柳翠翠回眸看着站在眼前的一个帅大叔，这男人看起来少说有三十几岁，皮肤黝黑，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刘光华？”
帅大叔点点头。
柳翠翠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起身迎了进来，在心里感慨：王杜娟也太不靠谱了，这能叫小伙子？
“没事，我也刚来没多久，年底忙，我能理解。”柳翠翠这两年没少相亲，有时候在路上都会遇见自己的相亲对象。
这是拜王杜娟同志所赐，出门去副食品商店买棵白菜，都能给她安排相亲。
她作为一个成熟的相亲人，已经能灵活面对“货不对板”的状况了。
“柳翠翠同志，不好意思，我还带了一个朋友过来，他跟我忙了一天了，也还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