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明帝带他到天寿山谒陵的时候。`兰*兰\文?学· _更/新-最/全·
在外流落的皇子回归正统,总是要来皇陵认祖归宗的。在走过神道,要往长陵朝觐之时,他又起了反骨,说什么也不要走石阶铺就的正道,偏要走野路上山。
这件事宁澈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时的自己跟犯了冲一样,就算宣明帝将他踹出去揍上一顿,甚至都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地方。
而宣明帝竟然真的答应了,不仅如此,还甩下了一众臣子,陪着他一起走野路上山。
山野路繁,宁澈拨开成片的荆棘,踩着碎石遍布的野路往山上爬去,当爬到半山腰时,他却已尝到了苦头。
脚上的鞋子并不适合走这样的野路,后脚跟被磨破了皮,血透过袜子渗出来,让他每走一步都备受煎熬。
宣明帝看出了他的难受,有些戏谑的问:“怎么,走不动了?”
宁澈抿着唇嘴硬道:“没事,能走。”
宣明帝一声呵笑,没再理他,挡开杂草自己往山上接着爬去。+x,s,a+n?y*e?w?u`._c¢o\m*走了几步后,他回身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小人,招手道:“快点啊,你太慢了。”
宁澈咬着牙,硬着头皮去追宣明帝的脚步,可是每走一步都万分吃力。最后,他望着宣明帝遥遥领先的身姿,终于忍不住说道:“喂,你走慢点……”
宣明帝掐着腰俯视着他,轻笑一声,复又走下山来,蹲在宁澈身前道:“为父背你吧。”
宁澈别别扭扭的不愿意服这个软,却又听宣明帝道:“小子,让你老子背,不算丢人。犯了错却为了面子而不敢及时止损,朕才是真看不上你。”
宁澈伏在宣明帝背上,任由父亲背着他走过蜿蜒崎岖的山路。
当长陵的宝顶近在眼前时,宣明帝的双鬓已尽被汗水濡湿。
宁澈有些心软,心生歉疚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宣明帝却转了个方向,同他说:“儿子,抬头往前看。′j\i¨n+g¨w_u\h·o,t¨e~l′.?c?o\m*”
宁澈依言抬起头来。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座山峰的正脊处,举目遥望,万千山岭苍翠起伏,天高云淡似举手可触,眼前之景象,是他此生从未见识过的天地廖广。
宣明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孩子,你将来要做的是经世济邦的大事,你的一念之差,就将决定万千人的命运。所以你万不可将自己困顿于你给自己构筑的四方高墙之中,一定要向高处看,向远处看。不管是你的母亲,或是为父,都只能承载你一段的路程,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成什么样的事,都得靠你自己走一条路出来。为父言尽于此,之后该如何选择,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
山风在高处迎面吹来,将宁澈身上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不自禁的,他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澎湃与悸动。这是从前在浣衣局中,傅薇只会教他做小伏低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心情,足以震慑他的心魄。
心底有一个声音,清晰的对他说,这样的人生,他很想要。
宁澈搂着宣明帝的脖子,趴伏在他宽阔的肩背之上,忽然想起了从前某一日,在遥望着灯火辉煌的德胜门楼时,夏绫曾对他提到过的那种“爹”。
他附在宣明帝耳畔,小声道:“那以后,我可以喊你爹吗?”
背着身,宁澈看不到宣明帝的表情,只是感觉到背着他的人胸膛微颤,似乎是在笑。
良久后,声音从前面传来:“不然呢?你觉得,你还能管我叫什么?”
*
“爹。”
宁澈整理了片刻的心绪,重新站起身来,仰望着陵墓巨大的宝顶,微微动了动喉咙。
“其实我心里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一切的源头,都在父亲同母亲相遇的那个夜晚。一个帝王,在醉酒后临幸了一个宫女。
这件事即便落在史书上,在万世千秋的后人看来,这都算不得一件错事,说不定在被那些文人墨客添油加醋后,还会流传成一段“佳话”。
可错了就是错了。
“爹,我已决心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或许会离经叛道,或许会千夫所指,但这是我自己要选择的路,希望你,莫要怪我。”
宁澈仰望着明楼上的灯火,像是在隔空同某人对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罢,他上前走了两步,在明楼下的石基前张开双臂,以拥抱的姿势,轻轻将脸贴在了风雨斑驳的青砖墙上。
他再也不能触碰到父亲,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抱一抱他。
“如果让我来选,我希望她,永远都没有遇到过你。”
宁澈用额头抵着青砖,稍沉了片刻的气息,而后忽然转身,决绝的向陵园外快步走去。
他翻身上马,口中啾了一声,缰绳一掸,向一座默默无闻的山岭飞驰而去。
枫露岭是座野山,既未有任何人工修筑的台阶,也没有人迹踏出来的通径,只能摸索着徒步向上。
宁澈徒手挡开半人高的野草,牵着身后的马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去。这座山岭,他曾在行宫遥遥望过,就像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