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伯爷,小人奉魏相之命。”
杜河心中恍然,这就说得通了,魏征是儒家门徒,嫡长子制度的坚定拥护者,和东宫关系密切。
杜河立刻前往东宫。
他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想要建崇贤馆。
这个主意烂透了。
上一个这么干的,是他爹李二,武德西年建立文学馆,收拢房玄龄、杜如晦十八学士,作为谋略人才。
但李二那会可是天策上将,军中威望极高,身边一大片武将。
李承乾现在有什么,只有东宫几个老学究,和他这个县伯。
魏征、房玄龄等名义上有教导太子的职责,都聪明着呢,连皇帝立场都不坚定,我们更不着急下注。
内侍通报后,引着杜河进入。
太子监国后,朝政中心就转移到东宫,魏征、房玄龄等大臣正好出来,魏征看见他,递过来一个眼神。
两人心照不宣,交错而过。
李承乾在偏殿,和一个微胖男子议事。
“臣杜河见过殿下。”
“云阳伯请坐。”
李承乾装模作样,等到杜河坐下,他一指微胖男子。
“杜河,这位是东宫左庶子于志宁。”
杜河拱手做礼,于志宁和孔颖达都是学问大家,道德君子,加上张玄素,三人非常爱劝谏,堪称李承乾噩梦。`第`一\墈`书^惘\ _已¢发?布~蕞¨欣,漳*洁.
于志宁不冷不热招呼一声,起身道:“既然殿下有客,臣便告辞了。”
“于师慢走。”
送走于志宁,两人都放松下来。
“殿下,听说你要建崇贤馆。”
李承乾道:“是啊,我准备招揽一些寒门士子,扩大东宫幕僚,但房相和魏相都反对,事情还没去办。”
当时的寒门,可不是后世农民,而是有经济地位的地主,不过相比世家大族,他们太过弱小。
真正的农民子弟,此时字都不认识。
杜河一拍额头,“殿下觉得,房相和魏相,为什么反对。”
李承乾呵呵笑道:“那还用说,魏相和房相,都是山东士族,我若引进寒门,就在挤兑他们话语权。”
杜河看他一眼,这小子倒不傻,“殿下既然知道,他们是士族代表,瓜分朝中势力,为何还要招揽寒门。”
“因为——。”
李承乾眼中露出恐惧,“李泰追得太紧了,他这些年素有贤王的名声,父皇对他又宠爱至极,三州都督,武侯大将军,实力比我这个太子都厚。”
杜河默然无语,李二做的确实离谱,三州都督不上任,武侯卫大将军三千多甲士,李承乾虽有十率,但驻长安只有七千多,而且大部调动,需皇帝授命。!j+j·w\x¨c¨.,i¨n^f-o.
如果李泰疯魔,完全有能力硬刚东宫。
“这些年,父皇对我只有严厉,若非母后在,我估计更惨,杜河,你可知道,我夜半时常有噩梦,梦见自己步入前太子后尘。”
前太子是李建成,就老李家这个传统。
杜河扪心自问,换成自己也睡不着觉。
“而且,舅舅对我,始终不亲近。”
他看得很明白,长孙无忌是李二心腹,他没有坚定站在太子这边,说明李二内心,确实动摇过。
李承乾喘着粗气,“我监国以后,于庶子说,陛下有意削弱门阀势力,我建崇贤馆,也是以此表态,会继承父皇意志。”
杜河道:“储位之争,说到底,还是取决于陛下,你以此获取陛下欢心,并没有做错,但你想过没有,门阀反扑,会对你有多大影响?”
“我是储君,只要父皇支持,迟早要跟门阀对立的。”李承乾神情惊讶,在他脑海中,臣子始终是臣子。
杜河白他一眼,这傻小子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那你猜一猜,科举制度,为什么没有贯彻到下方州县。”
此时科举制度在,但寒门录取率很低,只有两到三成,朝官选拔,仍被世家把握。
李承乾赫然一惊,“你是说,就连父皇,也需要慢慢压制门阀?”
杜河呵呵一笑,“陛下手中,有北衙禁军,十二卫大将军,都是他亲信,他都需要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你一个没实权太子,敢这样做,争储之时,没有人会站在你这边的。”
“你没继位,都露出苗头,继位还得了?”
杜河一通狂轰乱炸,震得李承乾头皮发麻,他反驳道:“那也不对,我也可以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平衡之术嘛,他当然懂得。
杜河笑道:“是,这个问题,以后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是,你这样做,会引起陛下的反感。”
“为何,我做的,不是他正在做的嘛。”
杜河叹了口气,“因为你们是皇家,陛下正值壮年,春秋鼎盛,你想想,他最不能放弃的是什么?”
李承乾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应该是权利。”
“问题就在这里,陛下的心态很简单,他给你的,你才能拿,他不给你,你不能自己要,否则,陛下会感受到冒犯。”
“他既想你快速成长,又怕你长成庞然大物,威胁到帝权,崇贤馆可是陛下先河——”说到这里,杜河闭上嘴,后面李二玄武门干掉太子,逼退李渊,他不说太子也懂。
李承乾颓然道:“皇家亲情,凉薄至此。”
杜河拍拍他肩膀,“谁叫你是李承乾。”
此时,外面传来内侍声音。
“殿下,太子妃说,您该午膳了。”
李承乾大声道:“告诉她,中午有客,本宫在这用膳。”
“诺。”
杜河笑道:“忘了你刚刚成婚不久,臣先回去了。”
李承乾一把抓住他衣袖,大笑道:“你别想跑,我天天吃你那个营养餐,今天让你也尝尝。”
不多时,内侍送上餐食。
“殿下足疾,可有再犯。”
杜河咬着辣椒,勉强下咽。
李承乾却吃得十分美味,他道:“你的法子很有效,己经一个月没痛过,难怪长安都说你是神医。”
杜河暗笑,要不后世都说,坐牢消三高。
草草吃完,再次议事。
李承乾心情明朗,笑道:“多亏有你,我明天就下令,停止开馆。”
“不——”
杜河脸上露出笑容,“我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人登山,路遇野猪,此人逃跑至悬崖处,伏身趴下,野猪不知收脚,坠落悬崖。”
李承乾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好,那就让野猪吃吃亏。”
杜河有仇就报,魏王对他的威胁,他时刻记得。
他是后来人,站在历史上,看得清清楚楚,李泰却在局中,不迷才怪。
他收起笑容,又叮嘱李承乾,“东宫三师,都是书生之言,殿下不可尽听,你是太子,身份敏感,地位却稳,一动不如一静啊。”
“我知道了。”李承乾一把搂住他肩膀。“他日我登基,你就是朝中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