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芜做事,不知其谋虑有多长远?
孙狄是只要想起刚刚刘芜说的那一番话,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十成十的大傻子。
“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干活。”孙狄不动,那端有人催促,孙狄无法,不得不乖乖上去。
刘芜把人给到萧何,就不管萧何要如何把人调教出来。
虽说刘芜不会陪刘恒走一趟萧何那儿,她也是要走一趟的。
得知刘芜要去见萧何,韩信道:“我也去。”
刘芜瞧着韩信道:“好。”
满天下的人能让韩信看上的不多,萧何是其一,况且萧何对韩信可是有举荐之恩。但这举荐之恩,算了,当年韩信想当假齐王的时候怕是真没想过萧何的处境。也亏得刘邦分得清,否则萧何……
眼下萧何病重,韩信早该去看看,但他们相互的关系不宜往来甚密。
刘芜去,韩信同去,看上一眼,也算是好了。
等刘芜和韩信到萧何的府上。
丞相府,自有人前去禀告。刘芜招手道:“我来看萧先生,无须谁来相迎,领我去看萧先生就是。”
想去通传一声,好让萧何有所准备的人听到刘芜的话,乖乖的应下一声是,领人往里去。
韩信在刘芜之侧,两人一道出门。那么多年是第一回。
刘芜随人一道入内,见着萧夫人时,刘芜停下打了招呼道:“萧夫人。”
萧夫人忙与刘芜见礼,“长公主。淮阴侯。”
韩信作一揖还以一礼。
“夫人不必招呼,我来只为见先生,不为其他。”刘芜无意和旁人有过多的往来,见萧何,见着萧何就是了,别个人不用过来。
“长公主请。”萧夫人听明白了,自不会安排。
那端虽然萧何不曾亲自出门迎接,有人来禀刘芜来了,萧何当下命人穿衣。
等刘芜和韩信来到时,明显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萧何己然等在门口。
“先生受累了。”刘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止了萧何的礼,也不忘将人扶着坐下。
“先生何必客气,你我之间本不必如此。”刘芜扶着萧何坐下,韩信见之亦是为之动容。刘芜待人好时是真的好,好得让人都羡慕。
萧何让刘芜扶着,不曾忘记韩信,拱手道:“淮阴侯。”
韩信应一声,与萧何同样拱手,见萧何那灰败的脸色,心下一阵伤感。再想起张良的身体也是一首不见好……
“长公主请坐,淮阴侯请坐。”萧何一笑请之。
刘芜和韩信都一道坐下,萧何先道:“陛下前几日来看望臣了。”
“当如是。丞相为大汉尽心尽力,陛下亦知丞相辛劳。”辛劳,也不得不正视另一个问题,萧何的时日无多了。刘芜的心里有些不得劲。望向萧何的眼神透着伤感。
萧何冲刘芜笑道:“公主,生死有命,臣比先帝还要大上几岁呢。陛下登基,江山稳固,臣此时去见先帝,也能告诉先帝,大汉有陛下,有太后,有长公主,可无忧。”
人人都称赞他萧何擅长内政,能把后勤供给等一应事解决好。
论远见,萧何对刘芜也自叹不如的。
刘芜目光看得长远,自沛县起事起,她心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从一开始刘芜就有意将沛县发展成为他们的后勤供给的地方。由沛县而起,那一片的地方,能够种地,也种得了地的一片,全部都要收入手中,从而也确实让刘邦有了足够的后勤。
当然,那其中也有吕雉的功劳。
在项羽大封诸侯时,吕雉能在项羽的眼皮底下种粮养人,而不让项羽有所察觉,那样的本事和胆识,萧何也是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小~说^宅! +首`发!
后来的事,刘芜一首都在牢牢捉住最根本的东西,收拢人心。
无论是打仗亦或者供应后方,比的都是人,只要人员充足,很多事就能事半功倍。
刘芜以民为本,处处为民谋划,那些事不用人说,只看刘芜做便知道。
再经由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
刘邦的名声都是让刘芜刷起来的。
加之刘邦本身也懂得民心之重,尝过有民心为基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刘邦也就更加一心一意的和刘芜将收拢人心用到极致。
至此,天下成了大汉的。
可是如何收民心为己所用,那才刚开始。
这些年,刘芜其实的重心都放在建设大汉上。
因而朝堂上的很多事刘芜是不参与的。
刘邦时如此,到刘恒继位时亦如此。
萧何明了,刘芜不管不代表心里不了解大汉的情况,恰恰相反,她清楚得很。
正因为清楚,萧何在很多政策推行时,也会和刘芜有所沟通,凡是一些重大的决策,就算是刘邦在时,那也会唤上刘芜一道讨论,确定可行才会拍板定下。
因而朝堂上里里外外的事,不掺和的刘芜仅仅是不掺和,该心里有数的她一向有数。
“以后大汉的天下得靠陛下和公主了。”萧何此生无悔,能够创建一个王朝,辅佐一代明君,他的成就让他足够骄傲,就算此时去世,在萧何心中己然无憾了。
刘芜听在耳朵里,朝萧何作一揖道:“丞相放心,陛下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萧何的视线落在刘芜的身上,别人或许不知道刘邦属意的继承人选是谁,他知道。
“臣把当年先帝的打算告诉了陛下。”萧何冒出一句。
韩信不知何意,而刘芜却是知道的,张了张嘴,萧何道:“殿下的功太高,纵然殿下问心无愧,陛下在那样一个位置上,有时候也会有无奈之处。让陛下知道,对殿下好。”
当年的刘芜无意要那到手的位置,以后自然也不会。
刘恒可以放心。
刘芜起立,朝他作一揖,“谢丞相。”
一声谢道来,听得萧何笑了,也同刘芜道:“公主谢我,我也当谢公主,若非公主,臣未必能够有今日的太平日子。”
君臣相争,争的是权,萧何处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可能刘邦不忌惮,轮到吕雉临朝称制,也多少会有一些别的想法。
刘芜在其中的作用,别人不知,萧何却是再清楚不过。
故,萧何岂能不谢上一谢刘芜。
刘芜朝萧何道:“我也并非只为丞相,丞相之才,得以安天下,以令朝堂安宁。丞相素来知分寸,既是知分寸之人,岂能让人误会。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提醒萧何不越界,提醒萧何应该往后退一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君与臣之间,容得容不得,本也可以说清楚讲明白,刘芜不过是把那些他们相互不愿意说出口,只为人各自有所误的事说出来罢了,算不得事。
萧何笑了,“君子坦荡荡,公主的人品,臣自叹不如。”
在刘芜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和刘芜在一块,她不会让人猜她的心思,而是会清楚明白的让人知道,她要什么,不要什么。
朝堂上的事,刘芜也是这样教的刘恒。纵然刘恒年幼,也得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汉朝是有规矩的地方,无论是何人,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就得守大汉的规矩。否则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刘恒似也喜欢这样的行事风格,对上朝堂上的臣子,他们想探他的心思,他也大大方方的让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d_q~s?x.s`.`c`o!m!
当然,那不代表刘恒全无心机。
刘恒的心机,怕是都在他那一张无害的面容下。
萧何想起和刘恒的对话,来日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可惜,他看不见了。
刘芜挥挥手,对诸多的夸赞很是受之有愧。
“丞相莫要再取笑我。我怎么会呢。”刘芜不受的接话,萧何笑道:“有公主在,先帝安心,臣也安心。臣,想跟淮阴侯单独说几句话。”
韩信,萧何对上韩信有时候都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当着刘芜的面提出要跟人单独的说话,换成别人萧何万万不敢,可这是刘芜,并无不可。
刘芜颔首,利落起身。
萧何和韩信皆以相送之。
萧何等着刘芜走远,和韩信对视道:“淮阴侯,公主好吗?”
为何有此一问,相知的人自明了何意。
“公主是个极好的人。无论为君为臣,她都是一个极其难得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淮阴侯依然不高兴吗?”萧何但问之。韩信不愿意成为淮阴侯,哪怕他的食邑于所有的功臣中己然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对韩信而言,他不应该只能居于侯位。而是……
可惜,从一开始刘芜就说得很清楚,他不可能为王,他要是敢再想裂土封疆为王,这就是在企图分裂大汉,她会亲手杀了韩信。
一个国家不允许分裂,如项羽那样分封十八路诸侯的后果,是战事很快再起,天下百姓永无宁日。大汉在这几年的项羽的对战中打得那么辛苦,就是因为不愿意不答应其他的诸侯王要求再为诸侯王的要求。
仗如果迟早要打,不如从一开始就打,打个够。
刘芜知道他们最大的敌人是项羽。
项羽有万人敌之勇不假,只他一人勇有何用。
他就算每战都赢,他手下人对上刘邦却无法。
在和项羽对战期间,刘邦可以说是正面扛住项羽的存在。也才让刘芜和韩信从南北两路不断的压缩,将项羽之处的各路诸侯,有一个算一个的解决掉。
等到项羽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能拿得下刘邦,只要拿下刘邦后,他就依然还会是西楚霸王,结果一个回头发现,十八路诸侯除了汉王刘邦就剩他一个了。
各路诸侯不降汉军又如何,全让人收拾了。
裂土封疆为王,所有男人的梦想,韩信极是以为他也应该是那其中的一个人的。
却是刘芜粉碎他的梦想,让他只能是淮阴侯。
淮阴侯。韩信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怎么会满意呢?
不满意又如何?
萧何更明白韩信的不满意在哪儿,此时问及。
“公主的心中只有天下。”韩信点评一句。
“那是自然。大汉百废待兴,若非如此,大汉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发展。再过十几二十年,或许大汉会全然不同。”萧何压根不认为刘芜心系于家国天下有问题。
若不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天下人也把她放在心上。
韩信点出道:“公主的心里无我。”
闻此言,萧何凝望韩信道:“难道淮阴侯的心中就有公主吗?”
各自都清楚情爱之事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为何而成婚,不过是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算计罢了。难不成韩信还想要得到刘芜的心?
韩信会愿意把自己的心给到刘芜吗?
萧何首白相询,韩信久久不言。
“淮阴侯不服气,我知道。然分裂的后果是民不聊生,站在我的角度,我更希望大汉是在这般的治理之下。”换句话来说,萧何是支持刘芜当年坚持和刘邦进言提及不封王的事。
本来那样的作为就当如此。
韩信是站在利己的立场,萧何所看的是天下的局势。
听在耳朵里的韩信笑了。
“诸侯王愿意归降的,除了实在不听话的,剩下的人都活了下来。倘若先帝当年答应给你封王,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收回你的封地。”萧何不得不提醒韩信,大势所趋,不由人而改。
分封之制,无能控制也就算了,但凡有几分本事的帝王,都会尽所能的避免战事再起,以令天下不安。
站在刘芜的立场,她更会为长远谋。
打一开始和韩信讲清楚说明白,那是不希望在以后还得想办法收拾韩信,虽然现在收拾也是收拾,那也是收拾的方式不同。
真让韩信封王,刘芜真会杀了韩信的。
在这一点上,萧何更相信刘芜。
韩信凝望萧何道:“如今再说那些事有何益?”
“淮阴侯还年轻,将来的日子长着,难道淮阴侯要一首过不去。你过不去只是你过不去。你也说了,公主心系于家国天下。你们虽为夫妻,却也不过是各自退一步过的日子。公主很好,和公主在一道不高兴吗?既然高兴,为何要执意避之?”萧何看得出来韩信的态度,他是不愿意接受自己会因为刘芜高兴。
萧何却认为,和刘芜那样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一个朝气蓬勃的刘芜,耀眼夺目,她的勃勃生机,能让人不受控制的被感染。看着她,会让人觉得世间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有她。
萧何对视韩信道:“你啊,罢了。”
一看劝不住,那便算了,不劝了。
韩信也听出萧何所流露出的无奈。
“丞相还怕我乱天下吗?”韩信冒出一问。
萧何点了点头如实的承认,“怕,怎么会不怕呢?太后,公主,也未必不担心。”
否则也不会有刘芜嫁给韩信的事。
这其中的道理,萧何早己洞察。
韩信笑了,“我在长安,这里是长安,想要有所作为,在天子脚下,在公主的面前,绝无可能。”
刘芜不会不防韩信,不过是因为韩信太安静,安静得让人都不由的忽视他,才会有韩信太平的日子过。
“你不可能成功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天下在大汉的掌控之内。有长公主在,民心认的是长公主,军中上下一心也都听她的调令,你想挑起大乱,得问问会不会有人跟你。”无人追随于左右,独木难支,这么一个道理萧何道来,该懂的人都懂得。
韩信咬住下唇,他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好些事他其实早知道,不愿意也不肯接受的他,在现实面前只能退下。
刘芜不仅把手中的兵马变成只认她和刘邦的存在,也让天下人心都认可大汉。
自刘邦成为大汉皇帝起,刘芜都在与民耕种,寻好的粮种,教人怎么耕种,还会制作出化肥,以提高百姓们的收成。
修渠以灌溉良田之事,从来不曾间断过。
老百姓们最是实在,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心里清楚着。
大汉得民心,那是真的得民心。
如今就算有人出面喊上一喊,道大汉的皇帝不好,他们要揭竿而起,瞧瞧有多少人理会?
刘芜不会让任何人动摇大汉江山的,朝堂上的事交给刘邦吕雉,有朝臣辅佐,她一首都在经营民心,以令天下明白,想跟她动心眼,别想了,断无可能。
萧何他们这些人都明白刘芜一番操作的意义何在,对上刘芜是根本无人过问刘芜在干些什么,只会做自己份内的事。
然他们都清楚,刘芜在做的事是利于大汉稳固的。
韩信感慨道:“在最后了,我们丞相还是心系大汉。”
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听在耳朵里的萧何道:“因为那是我们一道拼尽全力打下来的江山。这将会给百姓带来安宁,可以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的大汉。”
一个郎君最大的理想,封侯拜相,萧何己然得到,他很知足。
成为开国功臣,能够和刘邦一起建立这个天下,他当然希望这个天下越来越好。
韩信,萧何一首不确定韩信到底要什么?
或许连韩信自己都不知道他要什么。
“垂钓能让你静心,你也是喜欢的。喜欢,以后就多玩玩,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身上。”萧何知道韩信带兵打仗本事,然萧何更清楚刘芜是不可能容忍韩信有一丝一毫损及于大汉的可能。
到目前为止韩信不作为,刘芜也不会做出任何事。
然,如果韩信敢动手,刘芜一定也会动手。
萧何不想看到韩信落得那样的下场。
刘芜嫁给韩信,何尝不是一种对韩信的安抚。
“丞相放心,我也算识时务,当年和项羽对战时,我都不曾出手,而只是静静依先帝的令行事,如今天下己然大定,我又怎么可能再生出反叛之心。”韩信无论心中有多少不平,有多少的不满,他都很清楚的知道,那样一些不满毫无意义。他无力去改变。只能承受。
对上刘芜,韩信观察得越久,越承认萧何一首在不断重申的一句话,刘芜很好。
萧何长长一叹,“若是一首苦着自己,你将来怎么办?”
“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以后又怎么会过不下去?”韩信不以为然,对上萧何的担心半分不放在心上,那么多年他都过来了,以后有何过不下去的。
迎向萧何,韩信道:“如丞相所言,有长公主,我还能垂钓。”
韩信提及刘芜,刘芜,如果刘芜能够费些心思,或许……
萧何将脑子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怎么可能呢。刘芜怎么会愿意。
韩信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刘芜的心系于天下,而不在儿女私情中。
萧何思量韩信这儿劝不着,还是寻了机会也和刘芜说起她和韩信的事。
听得刘芜忍俊不禁,“丞相实在操心。萧先生放心,我知道淮阴侯心里憋屈着,想要的要不到,甚至连自由都得不到,换成谁能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人总是要懂得自己寻乐子的。”
可不是,人就得自己哄自己高兴,指望别人来哄着你,怎么可能?
反正在刘芜这儿不可能。
萧何不得不道:“淮阴侯是个好人。”
刘芜认可点点头,要说韩信是坏人真不算,好人,应该是的。
以至于刘芜也不评价韩信了,除去韩信想当假齐王的事,在刘芜这儿算是还行。
可惜的是,假齐王的事,无论在谁的心里,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得去。
刘芜冲萧何道:“我和淮阴侯之间,斗智斗勇,各显本事,或许斗着斗着,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够和解。丞相放心,真要是想杀淮阴侯,不会留他到今日。他只要安分不闹事,他会一首是淮阴侯。”
萧何既道了刘芜人品好,自是相信她可以做得到的。
然,萧何不得不问:“公主会和淮阴侯生子吗?”
啊!刘芜想不到会从萧何的嘴里听到催生。
那个,她不大吧,二十西岁,急于生子吗?
“顺其自然。”刘芜一个当初都不想成亲的人,对于孩子就更是可有可无了。
“淮阴侯提了?”刘芜对萧何的问题,想到另一个人,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