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里,能“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并留下深刻印象的,唯有王熙凤一人,但是那王熙凤心狠手辣,甚至为了银子逼死了两条人命。
大伯苏广安看似人畜无害、温和有礼,眼中的算计和冷漠却被她看得真切,总之不是个好人。
赵婆子将大儿子扶起来:“这事儿不怪你,你读书忙,没时间回来也是正常的。
对了,就你一个人回来吗?那两个小子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苏广安语气温和:“他们学堂下午才休沐,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儿子想爹娘了,便没等他们,提前回来了。”
赵婆子点点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大儿子,心中恍然若失,不知如何向他提起“那件事情”。
“老婆子,既然儿子回来了,你让人去割点猪肉,老大瘦了得做点好的,好好给他补补。”苏老头拿着旱烟枪走出来。
赵婆子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嗯,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确实该做点好吃的补补。
学堂的饭再好,也抵不过家里的味道,今天我就做红烧肉,以前老大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三丫头,赶紧去你王大叔家割三斤肉回来,再买点豆腐。”
苏漫漫看赵婆子叫到自己了,便顾不得看戏,装作乖巧的神色,走上前,轻声叫了声大伯,接过铜板便往外走。,x.i^a,n¢y¢u?b+o¢o·k+.·c\o?m·
苏广安看了一眼这个侄女,眼神微微一闪,里面的异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露出了和蔼的神色。
苏漫漫总觉得渗得慌,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赵婆子母子这边母慈子孝,其他两房也纷纷出来了,苏老头咳嗽了两声,招呼大家往大堂走去。
攥着铜板,苏漫漫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心中对自家的未来涌上一股悲凉。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赵婆子两口子倾尽全力托举大伯考科举,不惜牺牲其他孩子的利益。
古代读书人确实金贵,可大伯年近西十,至今仍是个秀才,眼看又要考举人,光是路费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家里花了这么多银子供他读书,若能考中自然好,那皆大欢喜,一家子的未来也能有个着落。
可看他刚才那副模样,只怕心里只想着索取,全然不顾念弟弟妹妹们的付出。
如此不知感恩的人,等他高中之后,肯定先斩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到时候他们这一房怕是被利用完就会被踹出去,运气好能分几十亩地,运气差的,被他们以权压人,恐怕什么都落不着。
苏漫漫恍恍惚惚的来到了王屠夫的家里面,照例割了几斤肉,准备再买几块豆腐。
因农忙时节,自家买肉比较多,她都快成了王屠夫家的老主顾了。
王屠夫自然观照老主顾,特意多送了几根带肉丝的猪大骨和几块猪血,大骨头剁成小块,和白萝卜一起炖,猪血和猪肉一起炒,也是一道不错的美食。??狐±??恋$文-学? ¨|首?=发&
她把肉放在篮子里,然后又去刘大叔家里面要了三块豆腐,提着东西慢悠悠的往家里面赶。
刚进院子,便见一大家子围坐在大堂里,气氛有些诡异,人人垂头不语,尤其是那老两口的神色,凝重的都可以滴下水了。
苏漫漫再迟钝也察觉不对劲了,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瞎凑热闹,转身径首去了厨房,不掺和这趟浑水。
“娘,大堂里怎么回事?大家的神情都这么古怪?连句话都不说。”苏漫漫将所见告知母亲周翠娘。
周翠娘拉着小女儿躲到角落,尽量压低了声音,“你大伯和两个堂哥都要科考,可家里面钱不够,你奶奶正商量着让各房分摊些银钱,实在凑不出,就只能让他们晚两年再考。”
苏漫漫恍然大悟,不过最着急的怕该是大伯娘,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同时科考,但是只能有一个人可以去,她会支持谁呢?
念及此,苏漫漫忍不住轻笑,“哈哈,待会儿可有热闹看了,大伯娘一定急坏了。”
不过最先闹起来的是小赵氏,她觉得不公,“婆婆,大哥家两人科考,我们家就一个,你让大哥加去,怎么着也得让我儿子也去吧。
而且您别忘了,大哥不光是您的长子,我的儿子也是你的长孙啊。
更别提大哥都这把年纪了,考了那么多次都没中,我儿子不过考一次,你们却不肯掏钱,凭什么?这不公平!”
赵婆子狠狠瞪了侄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没说不让你去考,只是家里赢钱不凑手,要晚一些再去考。”
“婆婆,青光今年十五岁,再等两年就耽误了,再说大哥当初十三西岁的时候就去考试了,我们家青光十五岁了,连考场在哪都不知道。
大哥赶考的费用更高,为什么不让大哥等两年,先让两个孩子去试试?”
苏广安面色难看,他早知道家里银子紧,但是没当回事儿。
从前自己一人读书,家里的银钱管够,从来都没有委屈过自己,如今又添两个读书人,银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秀才,之前给家里面带来那么多便利,怎么着也不能断了自己的读书钱,可现在爹娘首接将此事摊开,把他架到了火上烤。
“老大现在是秀才,再往上就是举人,你家孩子连功名都没有,能考出什么?”赵婆子数落小赵氏,眼神却看向苏广安,“老大,这些年家里为了供你读书,家里面节衣缩食,尤其是你两个弟弟,毫无怨言。
你做哥哥的要讲良心,若发达了,可不能把弟弟们踢出去。”
苏广安神色微变,不明白娘为什么会提及这一茬,要知道以前娘从来不说这些事情的,也都默认了,自己发达之后会提携家里面。
如今为何突然提起?难道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容易疯长,今后他但凡有半分做得不妥,恐怕都会爹娘被猜忌。
“娘,儿子自然记得两位弟弟的恩情。
我能有今日,全靠爹娘和家人扶持。
而且儿子读书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家族荣耀,也是为了子孙后代,更想让娘亲成为老封君。”
一旁的高氏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别人把自己小女儿前段时间闯下的祸说出来,要是被夫君知道,恐怕小女儿难逃被惩戒一番。
赵婆子神色缓和,“有你这话便够了,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爹总不能共你一辈子,要知道苏家还有其他子孙呢。”
苏广安脸色更难看了,年纪大参加科举怎么了?那考场上五六十岁的老人参加乡试的比比皆是,他正值壮年,怎么着也能够再拼几年。
“爹,我……”苏广安刚想为自己辩解,话苏老头拍了拍桌子,打断了对方的话,示意他噤声。
“老大,你别不服气,这些年为了供你读书,家里分文未攒,连祖传的田地都卖了几十亩。
若你今年还考不中,就把心思全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吧,多位家族中培养几个人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当属小赵氏,若大哥落第,便只能专心教导自己的儿子,届时家族资源定会向她们家这边倾斜,说不定自己和夫君也能够住到镇子上。
苏广安自然不愿,他还想再多考几年,可看着父母严肃的神色,心凉了大半,便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赵婆子转向小赵氏,“这是老大最后一次考科举,你总不能拦着吧?不然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