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兮之 作品

第264章 云栖竹径听风

三日后,夜幕如墨。

远方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不是救兵,是逆贼派来接管兵权的岭南王所率领的援兵,马蹄踏碎的,不止是边关的积雪,还有边关将士的希望。

此时,李万山做了伪装,赶到萧阙营帐前,两人一番密谈后,三万轻骑悄然调转方向,向着黑水峡谷两岸疾驰而去。

礼槿澜隐匿在城头,见着那消失的轻骑,摇了摇头。

三七悄无声息的上前,望着消失的三万轻骑,“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好,定能万无一失。”

礼槿澜微微仰头,伸手接着犹如棉絮的雪花,“辛苦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垂眸看向对岸的山头,那里隐约有两道人影,两人隔空对望,相对无言。

她知晓李万山是萧阙的人,但看此情况,李万山比她预料的还早要归顺萧阙,甚至,是还未出征之时。

“也好……”

对着狂风呼啸的风雪低语,转身漫步在大雪中。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营帐。

礼槿澜刚踏入营帐,见到父亲与三哥在火盆边烤火。

礼云笙起身抓住她手臂,布满茧子的手颤抖着抚过她额心,“我可怜的儿子,定是吓坏了吧!”

礼槿澜清了清嗓子,礼云笙放开了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火堆旁坐下。

三七见状,利落的退出营帐。

“父亲,先说正事吧!我调集黑甲卫两万给你,带上你剩余的中军持着元帅印前往土峡关镇守。”

礼云笙蹙眉陷入沉思,火盆将他眼底的血丝染的猩红,良久才开口,“可是出事了!”

“只怕收服援军会困难些,土峡关无人镇守,始终不太妥当。”

礼槿逸想到来时,一路上细密的蹄铁印,脸色骤然惨白。

“你是说,那人从土峡关私调了军马?他竟敢如此置军中将士不顾。”

礼槿澜凝视着跳动的火苗,火光照得她眼瞳幽深如古井。“若换做是您,困兽之斗该当如何?釜底抽薪也是迫于无奈之举。”

礼云笙的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堆积的公文簌簌下落。

“哼!你倒是替他开脱!”

她并未有太多情绪,声音平淡得如一汪死水。

“父亲,京都变天了!”

两人顿时愣住,都心领神会这是何意。

“想必,淮王已经登基,京中如今大换血,只怕等着我们的也是绝路,我的人带回了圣旨,玉玺。”

礼云笙眼皮子直跳,张了张嘴,目光看向营帐对面,“他?”

“是!”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淮王容不下礼家的,只怕岭南王不是来踏平西戎,而是绞杀——瑞王和礼家!”

礼云笙握紧拳头,抬眸望着满脸疲惫的礼槿澜,“可我离开,不太放心你一人。”

“三万黑甲卫,不是三千,父亲没见过我的三千黑甲卫吗?”

礼槿逸站起身,看了眼掀起的皮帘,眸光无意落在对面营帐。

无声的叹息一声。

近来看着四弟偶尔失神,想必那人的拼死相救终是让四弟不同了。

若是那人登顶,四弟又该如何!

一时间,眼中出现不忍,想到四弟一路走来的不易,化作深深的叹息。

“父亲,走吧!”

父子俩无声的站起身,身上凝结着沉重。

掀开帘子时,礼云笙回过头看着她,眼中饱含无言的心痛。

“澜儿还有我们。”

她苦笑着点了点头。

营帐外窸窸窣窣的铁甲声渐渐远去,帘子再次掀开时,三七迈入营帐,单膝跪地,喉间似卡着碎冰。

“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

礼槿澜头也未抬,收整好公文,准备就寝。

无意抬眸,三七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思虑京都还有何事能值得汇报。

三七抬眸,神色凝重,

“您的替身…被冠上谋逆之罪入狱…但…有两人劫狱,当夜没了…”

两人?

礼槿澜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刺入皮肉传来疼痛。

零一还在京都,不可能不知晓那替身不是他,那就是不清楚那是她替身的人。

还有何人会冒死前去营救!

一瞬间,心中传来不安!

三七沉痛,哽咽声伴随着哭声。“是…灵雀…锦雉二人!”

礼槿澜眼眶瞬间泛红,不断深呼吸,安慰自己不能失控……

“何时的事情?”

“按照信件时间,估摸着已经十日左右了!”

她转过身,掩住眼尾的湿意,嗓音不觉低沉了几分。

“替身如何了?”

三七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收到替身的信件时直接按下,替身本就是做好赴死准备,但第二封信关于那两小厮,不得不汇报。

“替身…当夜从地牢秘密送往淮王府,过了几日送去了…送去了…楚风阁…我们的人不敢暴露,此时淮王重点关注镇国公府,盯着营救替身的人,所以……”

礼槿澜眼眸阖上,掩住眼底的怒气,颤抖着抬起头,示意他退下。

三七站在原地言语未尽,并未动弹,声音越来越低,

“齐墨老先生不知那是您的替身,带着书院学子去救“您”,被淮王下令当街虐杀一众学子,齐老先生回去后一病不起,估摸着也不行了!”

营帐中陷入死寂。

良久。

礼槿澜沉默着,缓缓踱步走到床榻前,那倒映在烛光下的身体颤抖不止,挥了挥手,“嗯,知道了!”

“为什么要回京都呢……”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都没有唤过你一声先生…”

“为什么………”

她捂着被子,始终捂不暖发冷的心。

……

翌日清晨。

黑水峡谷被浓稠的夜色裹挟,唯有积雪映着微光。

杨震云率领二十万大军如黑色潮水,踏着积雪缓缓涌入谷口,甲胄碰撞声在谷中回荡。

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寂静。

杨震云猛地勒住战马,瞳孔骤缩————

峡谷出口最上方,萧阙身披玄色锦袍。

身后麒麟兽旗在火把明灭间猎猎作响。

旗面绣着的“萧”字在夜色中泛着冷金光泽。

亲兵们手持长戟,如铁铸般肃立在两侧,将谷口封得严严实实。

杨震云手按剑柄,面上却挂着冷笑:“王爷设下此阵仗,不知是何用意?”

他的声音在峡谷间回荡,惊起一阵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