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慕星黎共享的容颜此刻爬满讥诮,声线像浸了千年寒冰的丝弦:"你以为自己是在反抗命运?
可你不过是我千万次轮回中的一个倒影。"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识海里黎玄澈的虚影正在消散前最后一次传递力量,那丝温热顺着灵脉窜入心口——那里还留着方才幻境里大哥绝望的眼神,留着阿父被神火烧成灰烬的焦味。
她握紧腕间银铃的碎片,那是前世慕华安碾碎的,此刻竟因她的力道发出细微的嗡鸣:"我只相信此刻的我才是真实的。"
玄凰·镜影的指尖轻轻抬起,空气里泛起涟漪。
慕星黎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石墙、月光、黎玄澈的虚影全部坍缩成碎片,再重组时,她站在了一片血红色的天空下。
前世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她看见自己跪在慕家祠堂,慕华安的皮鞭抽在背上;看见自己被推入乱葬岗,邪修的刀刃抵住咽喉;看见重生那日,黎玄澈的神火穿透晨雾,将她从深渊里捞起。
可这些画面突然被截断,换作另一幅场景——她穿着月白纱裙跪在玄凰雕像前,族人们的哀嚎被风卷着灌入耳朵,大哥的血溅在她脸上,温度还没凉透。+w,e′i`q,u?x,s¨._n¢e?t+
"看清楚了么?"镜影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每一世你都在重复同样的轨迹,被至亲背叛,被命运碾碎,最后只能成为我延续力量的容器。"
慕星黎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看见自己在另一个时空里跪伏在镜影脚下,看见又一个"自己"被归墟吞噬,看见无数个"慕星黎"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最后都变成了镜影的模样。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直到一声低唤撞进识海。
"别迷失。"黎玄澈的声音裹着暖意,像前世他第一次为她疗伤时,掌心覆在她心口的温度,"你是唯一的你,不是任何人的倒影。"
慕星黎猛地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识海里黎玄澈的虚影正在加速消散,可那缕神火却愈发清晰——那是他用千年修为凝成的守护,是比所有轮回都更炽热的存在。
她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腔里炸开,疼得眼眶发酸。
心脉处的神火突然躁动起来,像是被什么点燃了,顺着灵脉往四肢百骸窜去。,q?i~s`h-e+n′p,a¢c!k^.-c¨o.m?
"啊——!"她发出一声闷吼,睁开眼时,瞳孔里跳动着金色的火焰。
眼前的血色幻境出现裂痕,像一块被石子砸碎的镜面,碎渣簌簌往下掉。
她能听见镜影的呼吸陡然急促,能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原来这所谓的"千万次轮回"里,从没有哪个"倒影"敢主动点燃心脉。
"我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慕星黎抬手,五行灵力从指尖涌出,与心脉的神火缠绕着凝成赤金色光团。
那光团里翻涌着她重生后的每一次挣扎:被慕家设计时的隐忍,宗门大比时的锋芒,为黎玄澈挡下致命一击时的决绝。
所有情绪都化作火焰,在光团中心凝结成九转心火的模样。
镜影被这一击逼得连退三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三道深痕。
她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臂,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像之前的讥讽,倒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眼尾的弧度竟与慕星黎在黎玄澈面前撒娇时如出一辙:"很好......你终于挣脱了桎梏。"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化作流光,直直没入慕星黎心口。
慕星黎踉跄着后退,撞在石门上。
她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力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突然苏醒,在灵脉里翻涌。
那力量不排斥她,甚至带着某种亲昵,像是在说"终于等到你"。
"轰——"
遗迹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
黎玄澈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经凝实,他伸手拽住慕星黎的手腕,玄色广袖扫过她腰肢将人捞进怀里:"空间要崩塌了,先离开这里。"
慕星黎被他带着腾空而起。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玄凰印记,金色的纹路像活物般爬过手背。
风灌进衣袖,她能听见归墟之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的声音,像某种古老的叹息。
"你现在拥有两种力量。"黎玄澈的声音压在她发顶,带着几分紧绷,"九尾血脉的纯粹,和玄凰传承的浩瀚。
如何选择......"他的喉结动了动,"由你自己决定。"
慕星黎抬头看他。
他的发尾被风吹得凌乱,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眼,哪里还有半分大长老的威严?
倒像是前世她受了委屈时,偷偷翻进她院子的那个少年。
她刚要说话,心口突然一热。
玄凰印记开始自主跳动,像有什么在皮肤下挠动。
一个极轻的声音钻进耳朵,比蚊鸣还细,却清晰得让她血液凝固:"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黎玄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低头时正撞见她骤然收紧的瞳孔。
他刚要问,就见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玄澈,我体内的印记......"
"先离开归墟。"他将她的手按进自己心口,玄色衣袍下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遗迹的出口就在前方。
慕星黎望着那片被月光染白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眼掌心的印记。
它还在跳动,像在应和她加速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幻境里大哥说的话——"玄凰是我们的灾星",可此刻那力量在她体内翻涌时,她分明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像是来自很古老很古老的时光:"我曾是灾星,但我想成为火种。"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归墟边缘时,遗迹深处最后一块石砖轰然坠落。
尘埃中,玄凰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金光,与慕星黎掌心的印记遥相呼应。
而在千里外的千幻神宗,黎玄澈的主身正坐在演武堂前。
他端着的茶盏突然裂开细纹,茶水顺着指缝淌下,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望着东方天际翻涌的乌云,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