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腐肉混着茉莉香的腥气正顺着石缝往洞里钻，像极了前世她被锁在九幽祭坛时，从地缝里渗出的尸毒味。
黎玄澈的佩剑“铮”地出鞘，银白狐火顺着剑脊窜起三寸，将两人笼罩在暖黄的光晕里。
他背对着她，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慕星黎能看见他发尾的狐毛随着灵力翻涌轻颤——这是他动用全力前的征兆。
黑雾翻涌的速度突然加快。
原本只是在地面积成漩涡的黑气，此刻如活物般攀着洞壁往上爬，在月光下拉出细长的影子。
那些影子扭曲着交缠，竟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
慕星黎的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空间灵泉的凉意顺着血脉往上涌，却压不住识海里翻涌的记忆——前世她被剜去灵核那日，也有这样的黑气缠过她的脚踝。
“是他。”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黎玄澈听得一清二楚。
大长老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狐火突然暴涨，将那团黑雾逼退半尺：“你认得？”
“前世……”慕星黎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前世我被关在九幽祭坛时，总听见有人在石壁外笑。后来我逃出去那天，有个穿黑袍的人往我心口捅了一刀。他的眼睛……”她盯着黑雾中逐渐清晰的猩红亮点，“和现在一样红。”
话音未落，黑雾“轰”地炸开。
一个裹着黑袍的身影从中踏出，面容被黑雾笼罩成模糊的一团，唯余一双眼睛亮得渗人，像两盏浸在血里的灯笼。
他的指尖垂着黑色锁链，每走一步，锁链就擦过地面发出“刺啦”声，混着腐骨般的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小狐狸记性不错。”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石，却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不过你该叫我一声‘夜护法’——九幽教左护法夜无尘。?[优|o_品?小;·说?.?网?￠ ′最%新?d章·1%节{u~更ˉ新]??快3a”
黎玄澈的剑刃突然发出清鸣。
慕星黎看见他银灰的眼尾瞬间绷紧，泪痣被狐火映得艳红：“你本该在百年前的封印之战中魂飞魄散。”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谁给了你重生的机会？”
夜无尘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黑雾从指缝里漏出来，在他掌心凝成半张腐烂的脸：“黎大长老果然消息灵通。”他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骨茬摩擦的声响，“可你猜怎么着？那道封印从来困不住真正的存在。你们以为碾碎了我这具皮囊，就毁了九幽教的根本？”他的指尖猛地戳向慕星黎，“错了。真正的棋局，从这丫头觉醒血脉那天，才刚落下第一颗子。”
慕星黎只觉心口一闷。
她分明站在黎玄澈身后半尺，却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前世被剜灵核时的剧痛突然涌上来，她咬着牙抽出腰间长剑，五行灵力顺着剑脊流转，在剑锋凝成五彩光刃：“你说我是棋子？”她的声音冷得像霜，“那你呢？不过是更下等的卒子。”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夜无尘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已到两人跟前。
他抬手抓向慕星黎面门，黑雾裹着腐臭的风扑面而来。
黎玄澈旋身挡在她身前，佩剑划出半圆，狐火与黑雾相撞，爆出“噼啪”的声响。
慕星黎趁机绕到侧面，剑尖直指夜无尘后心——这是她和黎玄澈演练过百次的合击术式。
但夜无尘的动作比她想象中更快。
他突然扭身，黑袍下伸出的手臂竟比常人长了三倍，轻易缠住黎玄澈的剑刃。
黑雾顺着剑身往上爬，眨眼间就腐蚀了银白狐火的光膜。
黎玄澈瞳孔骤缩，手腕翻转想要抽剑，却听见“咔嚓”一声——他用了三百年温养的佩剑，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这不可能！”慕星黎惊得灵力不稳，五彩光刃险些溃散。·白.:?马{&书\??院1?. (^追′最;]新
她清楚黎玄澈的佩剑是用天外陨铁混合九尾狐族本命精元铸成，莫说普通法宝，就算是大乘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也未必能伤其分毫。
可此刻那黑雾竟像活物般啃噬剑体，不过呼吸间，剑身上已经爬满了黑褐色的腐蚀斑。
“小丫头，你以为你那点血脉就能翻天？”夜无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体内的九尾之力，不过是人家喂给你的饵料！”他猛地拽动锁链，黎玄澈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洞壁上。
慕星黎眼尾发红，挥剑斩向锁链，却见那锁链突然化作黑雾，绕过她的剑锋直取面门。
“小心！”黎玄澈低喝一声，抬手结出一个金色法印。
那法印是九尾神族的封灵术，慕星黎曾见他用这招封印过化形期妖兽。
可此刻法印刚触到黑雾，就像投入沸水的雪，“嘶啦”一声消散大半。
夜无尘的笑声更响了：“神族的小把戏，也想困我？”他的手突然按在胸口，黑雾从七窍中涌出，“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别信他！”
慕星黎的识海突然炸开一道惊雷。
那声音沙哑得像古旧的铃铛，却带着说不出的急切。
她脚步一顿，正欲挥剑的动作滞在半空——这声音她从未听过，却让她想起空间灵泉最深处那方刻着古老符文的玉璧。
夜无尘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暴喝一声，周身黑雾如浪潮般涌出，瞬间将两人淹没。
慕星黎只觉眼前一黑，灵力运转的轨迹被彻底打乱。
她本能地抓住黎玄澈的手腕，却触到一片黏腻的湿——是血。
大长老的左肩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黎玄澈！”她的声音带着颤，灵力疯狂涌动想要为他疗伤，却被黑雾阻挡在外。
“退到我身后。”黎玄澈的声音依然沉稳，却带着几分气若游丝。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一枚温热的丹丸塞进她掌心，“吞下去，护住心脉。”
慕星黎想也不想就将丹丸咽下。
清冽的药力顺着喉咙往下淌，瞬间驱散了识海中的混沌。
她抬头时，正看见夜无尘的手穿透黑雾，直指她心口——和前世那刀的位置分毫不差。
“找死！”她怒吼一声，五行灵力与体内觉醒的九尾之力突然融合。
原本五彩的光刃泛起银白狐火，两种力量纠缠着化作凤凰形状，朝着夜无尘心口直刺而去。
这一击是她从未试过的招式。
灵力翻涌的剧痛让她额角渗出汗珠，却也让她看清了夜无尘眼底的慌乱。
那抹慌乱稍纵即逝，他突然咧嘴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的身影开始扭曲，黑雾如被风吹散的云，“小丫头，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终止一切？”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告诉你个秘密——你每用一次这力量，就离毁灭更近一步……”
“砰！”
夜无尘的身形炸成漫天黑丝。
那些黑丝细如牛毛，却带着腐骨的腥气，眨眼间就钻进了地面的石缝里。
慕星黎挥剑想要拦截，却只斩落几缕，剩下的全没入了地底。
洞外的月光重新亮了起来。
茉莉香混着血腥气飘进来，慕星黎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她转身看向黎玄澈，见他正捂着左肩的伤口，剑刃上的腐蚀斑还在滋滋作响。
“他……”她刚开口，就被一阵地动打断。
洞外的山谷突然震动起来，石屑扑簌簌往下落。
慕星黎扶住洞壁，听见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风里的腐臭更浓了，她甚至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甜——和黎玄澈心口那股安心的腥甜，截然相反的甜。
黎玄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血，却烫得惊人：“星黎，我们得立刻回宗门。”他的银灰眼尾还沾着血珠，声音却沉稳得像山岩，“夜无尘的话……”
“我听见了。”慕星黎望着地面残留的黑丝，喉头发紧，“他说我是棋子，说我在加速毁灭……”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血，“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弄清楚真相。”
山谷的震动还在加剧。
洞外传来树木折断的声响，混着某种野兽的低嚎。
慕星黎握紧黎玄澈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更让她安心。
“走。”她抽出腰间的传送符，“回千幻神宗。”
黎玄澈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突然笑了。
他的笑极淡，却让眼尾的泪痣都跟着晃了晃。
他抬手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指腹沾了血，在她脸上抹出一道红痕：“好，我们回去。”
洞外的茉莉香被腐臭压得几乎闻不见。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传送光芒里，地面的黑丝突然剧烈蠕动起来。
它们顺着石缝钻得更深，在地下深处汇集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的中心，有个模糊的影子睁开了眼，猩红的瞳孔里，倒映着慕星黎离去时的背影。
“终于……”那影子发出低笑，声音混着夜无尘的沙哑，却更沉，更冷，“猎物自己，撞进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