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刚进去,孙桂兰喷火的目光就死死地盯住了他,仿佛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在孙桂兰旁边的人,也抬头仔细地打量着赵国强。
赵国强知道,这应该就是孙副厂长了。
孙副厂长半靠在会议桌沿上,一身深蓝色中山装熨烫得笔挺,却掩不住肩头微微佝偻的弧度。
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三角眼微微眯起,像是随时准备收网的老鸹。
因长期吸烟而泛黄的食指夹着半支香烟,烟灰足有两寸长却迟迟不落,随着他轻敲桌面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灰痕。
他肥厚的嘴唇撇出嘲讽的弧度,右脸的横肉随着冷笑微微颤动,活像守着腐肉的秃鹫,将赵国强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这就是邱厂长新招来的大能人?”
孙副厂长弹了弹烟灰,“年轻人火气旺是好事,但总不能靠耍嘴皮子当饭吃。”
他故意拉长尾音,会议室里几个跟着点头的人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如/文¢王¢ /蕪^错¢内¢容\
赵国强余光瞥见孙桂兰躲在叔父身后,正用绢帕擦拭泛红的眼角,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前世见过的宫斗戏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孙副厂长既然来了,正好做个见证。
我和孙桂兰同志的赌约,可是要白纸黑字按手印的。”
“赌约?”
孙副厂长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露出眼尾密布的鱼尾纹,“采购计划外物资,可不是菜市场买菜。
小赵同志要是完不成任务,丢的可不只是工作岗位——这可是关系到全厂职工饭碗的大事。”
他顿了顿,镜片重新架回鼻梁的瞬间,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邱厂长,你确定要让手下人胡闹?”
邱建文将搪瓷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杯沿:“孙副厂长这话有意思。年轻人想干事、敢挑战,怎么就成了胡闹?”
他转头看向赵国强,见到赵国强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接着继续说道:“某些人既然要挑起赌约, 那就让他们赌一把吧。′求¢书~帮` !蕪-错.内_容_”
工会主席乔红彬轻咳两声打破僵局:“我看这样,双方把赌约条款写清楚,在场领导签字作保。”
他掏出钢笔在会议记录本上沙沙书写,“但丑话说在前头,输家要是不认账——”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孙桂兰,“可别怪我老乔不讲情面。”
孙副厂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烟灰簌簌掉落:“好!就按乔主席说的办!”
他佝偻的身子突然挺首,指尖狠狠指着赵国强,“年轻人,你强迫孙桂兰同志打赌,又豪言你能够在十天内采购回上千斤计划外肉类。
熊主任,你马上起草一份赌约,让他们两人签字画押、按手印。
十天之后,输者自动离开厂里,将他的工作岗位输给对方!”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听了孙副厂长的话都是大吃一惊。
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赵国强。
这年轻人这么猛的吗?居然敢应下十天之内采购回一千斤计划外肉类的赌约!
赵国强首视孙副厂长,一字一顿说道:“孙副厂长,我想你搞错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孙桂兰同志逼迫我的,想要用打赌的方式将我赶出五金机械厂。
我自问和孙桂兰同志素未谋面,根本就不认识她,也跟她应该不会有什么私人恩怨。
但是我刚刚来到厂里,她就对我言语讥讽,并且故意挑起要跟我打赌。
可是怎么到了孙副厂长嘴里,变成了我主动挑起打赌了?我又不是傻子,我一个新人来厂里,主动去招惹老员工,这可能吗?
估计只有孙副厂长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才有胆量敢向其他人使下马威吧!”
赵国强说到这里,会议室里的这些人精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副厂长不和,大家都是知道的。
赵国强是邱厂长找来的人,孙桂兰自然看他不顺眼了。
肯定是孙桂兰使激将法,而赵国强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受不了激,所以主动钻进了这个套子。
“而且孙桂兰同志说的赌约可不是一千斤肉类,而是五百斤,而且是什么肉类都行,只要是肉!”
“小伙子,怎么现在临到头了害怕了?孙桂兰同志可是亲耳听你说的,你能够在十天之内采购一千斤计划外物资的肉类回来!”
孙副厂长冷笑一声,扫视一圈会议室,“在座的各位领导如果不相信,咱们可以去传唤食堂采购部的其他几位员工,当场问清楚!”
“那行!孙副厂长就把他们六位叫来吧,看看他们怎么说。若是他们说你说的是一千斤肉类,那就按一千斤肉类算;若是他们说是五百斤,那就是按五百斤算!”
赵国强寸步不让,眼神锐利如鹰。
“好!咱们马上叫人把那六位采购员叫上来!”孙副厂长脸色阴沉,猛地挥了下手,立刻安排人去传唤食堂的六个采购员。
“至于你说的肉类——”孙副厂长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桌面,“确实,既然是计划外的肉,那自然是什么肉都可以。
不管鸡肉鸭肉、猪肉牛肉,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要是肉,通通都算数!”
他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金丝眼镜后的三角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仿佛己经看到赵国强十天后灰溜溜滚出工厂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