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中透着些许尴尬。
行过礼看了一眼低眉垂首的穆原，又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成元帝。
两人似乎表情都有些严肃。
“父皇唤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成元帝看了她许久，发现还是没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和她委婉提起这事。
穆原抬头看出成元帝的挣扎和示意，心底叹了口气，言简意赅替他说道：“陛下有意派巡察使巡视大雍各地，此职位需要位高权重有能力之人，属意公主殿下，想问问公主的意思。”
明晏认真听完，重复了一遍，“巡视各地？”
“是。”穆原尤觉得说的不够清晰，强调道：“离京去各地巡察，肃清蛀虫。”
明晏看向成元帝，“大雍国土广阔，父皇是要儿臣去各地巡视吗？”
国土广阔，意味着仅仅只是巡视一圈，时间便短不了。
她若离京，最近回京日期恐怕就是年底团聚了。
成元帝道：“你本就暂代巡察使一职，朝中没有比你更合适之人。”
“那吏部呢？”
“吏部如今人员齐备，蔡明征诸事已经厘清，想来问题不大，更何况，还有穆卿在。”
明晏看着成元帝的眼睛，想从他苍老的眼神中看出别的什么来。
却徒劳无功，问道：“儿臣此去，许是久久不归，父皇当真要儿臣去吗？”
成元帝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后只能为难道：“晏儿，朝中能用之人太少，朕也不舍得你离京，只是现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明晏沉默下来。
穆原上前道：“陛下，身份高之人不是没有，并非只公主一人合适。”
成元帝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你说还有谁？”
穆原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道：“临王殿下也可去，临王自接管户部以来，从无错漏，能力有目共睹。陛下若是怕他没有反击之力，可再派一信得过的武将跟随。”
“临王不懂巡察之事。”
“可他手底下的户部郎中温承却懂，可助临王一臂之力。”
“户部刚稳定不久，主官不在，恐怕不合适。”
“公主殿下此前也在户部任职，想来也可监管。”
成元帝眼中精光闪现，眸中暗含冷光，盯着穆原道：“逸远对此事似乎十分抵触，这是为何？”
穆原心中一惊，陛下语气冷冽，是极其不满他的行为。
“臣并非此意，只是……”
“只是穆相觉得本宫离京以后便再无报复机会，心中不甘？”
穆原回看过去，口中并不争辩，眼神却暗示她不要答应。
明晏忽略他的提醒，朝成元帝行礼道：“儿臣回京之时便说过，父皇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此事儿臣没有意见，全凭父皇做主。”
成元帝脸色缓和了些，叹口气道：“晏儿，朕知道你刚回京不久就又派你出去对你不公平，只是朕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人。”
“父皇的难处儿臣明白，儿臣愿意去，愿意替父皇分忧。只是儿臣也有一事，想问问父皇。”
听她未曾抵触拉扯就满口答应，成元帝心中喜悦，“你问。”
明晏眨着眼，眼中无一丝怨怼，只有好奇，“儿臣若离京，吏部谁管呢？蔡尚书若无人压着，恐怕又要偷懒了。”
成元帝道：“还有逸远在。”
明晏目光变得不悦，抱怨道：“父皇总是这样，每次儿臣费心费力做好的事，最后都让他捡了便宜，儿臣不乐意。”
成元帝耐心道：“之前他也常去吏部帮你处理公务，你走了，自然是他顶上最合适。”
明晏却嗤道：“穆相之前是协助，现在是统管，不一样，而且他太忙了，恐有疏忽，万一被人趁虚而入，那之前不是白肃清了吗？吏部现在还是得有个身份尊崇的人坐镇才行。”
成元帝略一思索，道：“你四皇兄此前在吏部待过，一应公务也熟，到时候让他监管便是。”
穆原低着头，眸底有些竭力压制的愤怒。
明晏行礼道：“父皇，四皇兄够忙了，还是不麻烦他了。”
抬起头，语气强硬了两分，“父皇若真要指派，不如指派五哥如何？吏部如今的境况好歹是儿臣日日夜夜熬出来的，五哥做事认真从无私心，儿臣更加放心。”
成元帝皱眉道：“户部吏部公务往来不少，不能是一个人管着，临王不合适。”
明晏顺势道：“那就让温承去吏部协助蔡明征，吏部司不是缺个郎中吗？儿臣觉得他合适。”
穆原心提了起来。
这个时机提此事，可有要挟的嫌疑，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果然，成元帝脸色冷了些，“靖安，温承任职户部员外郎才几个月，如此短时间调任，不合规矩。”
明晏却道：“温承只是受家族牵连，所以仕途有碍，可他自入军中以来，立功无数，帮助儿臣良多，如今在户部操办的度田一事，查出不少隐田，预计会给朝廷增加三成左右赋税，也是有功劳的，有功该赏，儿臣不觉得不合规矩。”
忽略成元帝不满的表情，不等他说话继续道：“儿臣短短几个月从户部到巡察司再到吏部，从无间断忙着公务，如今马上要离京巡视各地，这样快的调任，以前也从未有过，所以，温承也不算特例。”
成元帝脸上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殿中气氛紧张，穆原脑中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才能缓和，又不引起陛下猜忌。
明晏却先他一步凑近了书案，一扫脸上冷肃，笑嘻嘻道：“父皇，儿臣这样为您卖命，您也该顾量着儿臣的命才是，儿臣这几个月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身边一个能干的人都没有，日后怕是要被连人带骨头都给嚼碎了。”
成元帝表情有些松动。
明晏歪着头笑得更加无害，“父皇，您让儿臣离京，儿臣也未曾忤逆，一定好好办差，只是，温先生确实有大才，之前在战场上献计不少，儿臣也不想埋没人才。华致在吏部表现还行，可绪南就不大适合了，儿臣想带着他一起离京好好锻炼锻炼他，吏部司这不就是缺人了吗？与其您再想派谁去，不如就给儿臣这个面子吧。”
说到最后，语气柔缓带着三分撒娇，“求您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