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不单行 作品

第202章 世界送我一场盛大葬礼12

伦敦东区,白教堂街。

夜色深沉,雾气裹挟着煤烟与酒精的气息,在狭窄的巷道间弥漫。

这里是贫民窟与黑市的交界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在此交易着见不得光的买卖。

邵庭压低帽檐,快步穿过潮湿的石板路,靴子踩过积水的坑洼,溅起几滴泥浆。

他刚从西里尔那逃走,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弄到一张像样的地图,以及一封足够唬人的烫金拜帖。

他需要伪装成一位“诚意十足”的投诚者。

拐过几个弯后,邵庭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

褪色的招牌上写着“霍布斯印刷与文具”,木门上的铜铃早已锈迹斑斑,但窗缝里透出的微弱灯光证明这里仍在营业。

他推门而入,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店内逼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羊皮纸的气味,柜台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煤油灯下泛着黄光。

“晚上好,先生。”老头的声音沙哑如磨砂,“需要点什么?”

邵庭没有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链,轻轻搁在柜台上。

“一张瑞福河边地的详细地图,要最新的勘测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要一套烫金信纸信封,印菲茨罗伊家族纹章。”

老头眯起眼,目光在钻石手链和邵庭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这位深夜顾客的来路。

“菲茨罗伊?”他慢悠悠地开口,“那个刚死了家主的华裔家族?”

邵庭眼神一冷,指尖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平静:“不要问多余的问题,生意做不做?”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做,当然做。”

他转身钻进里屋,片刻后捧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和一套烫金信笺。

“地图是两年前的,但河道和土壤标记没变过。”老头将东西推过来,“信纸是现成的,纹章得现刻,要加钱。”

邵庭又解开项链丢了过去。

老头满意地收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铜制印章,在烛火上烤了烤,随后熟练地蘸取金粉,在信封上压出菲茨罗伊家族的徽记——缠绕的龙与松枝,象征东方血脉与贵族身份。

“好了。”老头吹了吹未干的金粉,将信纸递过来,“写吧。”

邵庭提笔蘸墨,在信纸上流畅地写下几行字:

致尊敬的史密斯伯爵:

菲茨罗伊家族愿献上瑞福河边地,以表诚意。

今夜拜访,希望见面详谈。

——邵庭·菲茨罗伊

他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装入烫金信封,再用火漆封缄,盖上了家族印章。

现在,他看起来像一位“诚意十足”的继承人了。

邵庭将地图和信封装进风衣内袋,转身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他迈步走向夜色深处,身影逐渐被浓雾吞噬。

*

邵庭站在史密斯子爵宅邸的大门前,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丝绒礼服,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看起来像个标准的贵族少爷。

——如果忽略他此刻略显狼狈的喘息和冻得微微泛红的指尖的话。

史密斯伯爵的宅邸位于伦敦上流社会的核心区域,建筑风格奢华而张扬,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权势。

邵庭抬手,轻轻叩响门环。

片刻后,一位面容严肃的老管家开了门,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几分审视:“先生,您是谁?”

“邵庭·菲茨罗伊。”

邵庭微微欠身,递上一封烫金信封,“请帮忙转交给史密斯子爵,就说菲茨罗伊家的继承人,有笔生意想和他谈谈。”

老管家接过信,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个深夜造访的年轻人是否值得通报。

最终,他微微侧身:“请稍等。”

邵庭站在门厅处,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宅邸的内部装潢——镀金的壁灯、猩红的地毯、墙上悬挂的殖民地地图,以及角落里那些明显来自东方的瓷器。

典型的殖民主义暴发户审美。

没过多久,老管家回来了,态度明显恭敬了几分:“子爵大人请您去书房一叙。”

邵庭唇角微勾,跟着管家穿过长廊,最终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

“请进。”

门内,史密斯子爵正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间,那双锐利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邵庭。

史密斯子爵是个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贵族资本家,傲慢、精明、贪婪,且毫无道德底线。

他是女王丈夫的弟弟,负责管理殖民地事务,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东印度公司走私链的核心人物之一。

“菲茨罗伊少爷。”史密斯吐出一口烟圈,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深夜造访,真是令人意外。”

邵庭微微一笑,径直走到书桌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子爵大人,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但有些生意,我等不得。”

史密斯挑眉:“哦?什么生意?”

邵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缓缓摊开在桌面上。

是菲茨罗伊家族的瑞福河边地的详细地形图。

“这片地,阳光充足,土壤肥沃,排水良好。”邵庭的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语气平静,“非常适合种植某些经济作物。”

史密斯的眼神微微一动,但面上不显:“比如?”

“比如——”邵庭抬眸,黑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冷光,“罂粟。”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

史密斯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菲茨罗伊少爷,您父亲要是知道您这么‘有商业头脑’,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邵庭面不改色,甚至勾起一抹浅笑:“所以我父亲死了,而我活着。”

这句话让史密斯收敛了笑意,蓝眼睛微微眯起:“继续说。”

“子爵大人,我是个现实主义者。”

邵庭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作为华裔,在这个国家生存并不容易。我父亲太固执,总想着保持什么‘家族尊严’,结果呢?死得不明不白。”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但我不一样——我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权力和金钱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史密斯的眼神渐渐变得玩味:“所以?”

“所以——”邵庭将地图往前一推,“这片地,我愿意送给您,作为我的‘投名状’。”

史密斯挑眉:“就这么送给我?”

“没错。”邵庭微笑,“不仅如此,我们家族还有大量华裔佃农,他们勤劳、听话,且…很便宜。”

他故意在“便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中透出一丝冷酷的算计:“如果您需要劳动力,他们随时可以为您效劳。”

史密斯盯着邵庭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菲茨罗伊少爷,您可一点都不像您父亲!他古板得像块石头,而您——”

他拿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中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您像个精明的商人。”

邵庭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再抬眼时,已换上虚伪的恭敬:“那么,子爵大人愿意接受我的诚意吗?”

史密斯站起身,绕过书桌,拍了拍邵庭的肩:“年轻人,我很欣赏你的觉悟。”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邵庭,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不过,我很好奇…你突然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投诚’?”

邵庭早就料到他会起疑,不慌不忙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哦?”史密斯转身,“什么麻烦?”

“劳埃德银行的债务。”邵庭苦笑,“我父亲生前莫名其妙借了一大笔钱,现在银行催得紧,如果还不上,菲茨罗伊家族就要破产了。”

史密斯眯起眼:“所以,你是来找我借钱的?”

“不。”邵庭摇头,“我是来找您合作的。”

他站起身,走到史密斯面前,声音压低:“河边地的价值,您比我清楚。如果运作得当,利润足以覆盖债务,甚至翻好几倍。”

史密斯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菲茨罗伊少爷,您比我想象的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