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那股子血腥味,混着烧焦的草木气,呛得人嗓子眼发干。
许青山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走到那被活捉的黑龙王跟前。
这匪首手腕断了,人也被捆得结结实实,他瞅着许青山,那只独眼里全是怨毒。
“我栽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许青山没理他,他转身,先去看自家弟兄的伤亡。
他走到王虎跟前。
王虎靠着块大石头,一条胳臂软塌塌地垂着,脸色白得吓人,可人还撑着。
“公子,俺没事,小伤。”
王虎咧开嘴,想笑一下,可那嘴唇却抖得厉害。
王虎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他那壮硕的身板猛地一下就绷紧了,喉咙里头,嗬嗬作响,眼睛一翻,就没了动静,人跟着就往地上倒。
“虎子!”
许青山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把他扶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滚烫!
一个钱府来的老兵教头也凑了过来,他只瞅了一眼王虎的伤口,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扭头,冲着那边看押着黑龙王的汉子吼。
“快!把那独眼龙的刀拿过来!”
有人很快便将那柄九环大刀给抬了过来。
老兵教头接过刀,就着火光,仔仔细细地在那刀刃上瞅。!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用手指,在那刀身上一处颜色略深的地方,轻轻刮了一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子说不出的,又腥又臭的怪味,传了过来。
他那张脸,彻底没了血色,手都开始发抖。
“是血腐藤...俺以前在边关,见过一次...没救了...”
这话一出,围在旁边的所有人,心里头都沉到了底。
许青山没听他往下说,他站起身,提着刀,一步步地,又走回那黑龙王跟前。
他瞅着许青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生死不知的王虎,突然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跟那破锣似的,难听。
“你赢了又如何?你最得力的狗,要先给你下去探路了!哈哈哈哈!”
“我这刀上,喂的是南疆的血腐藤!但凡是被这刀刃破了皮的,不出半日,血肉就得从里头烂开,神仙也救不活!”
他话音刚落,便猛地一咬牙。嘴角就淌出一股子黑血,那只独眼死死地瞪着许青山,那眼神里头,全是快意。身子抽搐了两下,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
牙里头,藏了毒。
许青山一脚,把那没了气的匪首尸首,给踹进旁边的烂泥里。
他转身,就往王虎那边跑。¨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
山谷里,本来还有些弟兄们打赢了仗的低声言语,这一下,全没了。
死寂。
只剩下风声,还有伤员压着嗓子的呻吟。
一个汉子没忍住,走到旁边,一拳头就砸在松树上,砸得那树皮都开了花。
许青山,撕开王虎胳臂上那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裳。
伤口不深,可那伤口周围的皮肉,却泛着一股子不正常的黑紫色。
几条头发丝粗细的黑线,正顺着他的血脉,一点点地,朝着他心脏的方向,往上爬。
“公子,虎子兄弟他...”李黑风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他瞅见王虎的伤,话也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他顿了一下,才又开口。
“后头...营地里,还有活口。”
许青山没回头,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王虎胳臂上那几条黑线。
“什么活口?”
“女人,好几个,都关在笼子里。”
许青山没应声。
他从怀里摸出一片干巴巴的,赤红色的叶子,塞进嘴里嚼烂,然后把那药渣,不由分说地,就糊在了王虎那片发黑的伤口上。
他站起身,对着李黑风。
“找几个靠得住的妇人过来。烧热水,拿干净衣裳,先弄点热乎的米汤给她们灌下去。”
“别吓着她们。”
他处理完这事,又快步回到王虎跟前。
他看着王虎胳臂上,那几条又往上爬了一小截的黑线,那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解毒?他不懂。
可他手里,有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火灵椒!
那玩意儿,通体赤红,入手滚烫,蕴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热之气。
按照最朴素的道理,至阳之物,或可克制这至阴之毒。
可这只是个想法,没人试过。
火灵椒的药性,霸道无比,王虎如今这身子骨,能不能扛得住,也是两说。
一个不慎,不是解毒,是催命。
这,是在拿王虎的命,去赌一个他自个儿也拿不准的可能。
旁边那老兵教头,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拉住许青山。
“公子,使不得!那是火毒,这是血毒,以毒攻毒,那是拿命在赌啊!”
李黑风也皱着眉头。
“公子,方教头说得在理。虎子兄弟的身子骨是硬朗,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许青山看了他一眼。
“黑风,没有别的法子了。现在,就是跟阎王爷抢人,慢一步,就输了。”
他一把甩开老兵教头的手。
“不赌,他现在就得死!”
他瞅着还在发着高烧,嘴里却依旧在含糊不清地喊着“熊子”的汉子,那颗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一下子就硬了下来。
赌了!
他娘的,不赌,虎子就得死!赌一把,兴许还有条活路!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那些个同样是满脸悲愤和无助的汉子,声音嘶哑。
“都别愣着了!把他立刻给我抬回石老山!”
他又指着一个虎贲军的弟兄。
“你,现在就往回跑,用最快的速度!去我屋里,把我搁在桌上那个装着红色小果子的布袋,拿过来!快!”
命令下达,众人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地用木板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王虎,就往山寨的方向狂奔。
许青山看着担架上王虎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头,也跟那油锅似的,不住地煎熬。
回到山寨,他把所有人都赶出了自个儿的屋子,只留下昏迷不醒的王虎。
他正准备处理那火灵椒,屋外,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是苏玉瑶。
她没进来,也没说话,只是把一盆干净的清水,和一摞干净的布巾,轻轻地放在了门口。
许青山瞅着门口那盆水,又看了看床上那个生死不知的王虎,那颗因为豪赌而狂跳的心,竟是莫名的,安稳了那么一丝。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惊心动魄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