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统计完了。"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现在瘦得颧骨高耸,左臂的绷带渗着黄水,"能作战的西百二十七人,子弹平均每人不到三十发。"
李云龙没抬头,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国军暂七师到哪了?"
"昨天过了青龙桥。"张大彪指着地图某处,"离咱们不到八十里。前锋营清一色美械,还带着六门山炮。"
桌上的搪瓷缸里,半凉的野菜粥表面结了层膜。李云龙端起来一饮而尽,劣质搪瓷刮得嘴唇生疼。这缸子还是从日军少佐那里缴获的,杯底印着"昭和十五年制"。
"老赵呢?"
"在兵工厂鼓捣新玩意儿。"张大彪突然压低声音,"团长,抓了个舌头。"
审讯在废弃的地窖进行。俘虏是个二十出头的国军少尉,穿着笔挺的美式军装,皮鞋擦得锃亮。李云龙注意到他虎口有茧——是个用枪的老手。
"姓名?"
"国民革命军暂七师特务连少尉张明远。"俘虏昂着头,"按照《日内瓦公约》..."
李云龙笑了。他慢慢卷起左袖,露出小臂上的伤疤——是个清晰的牙印:"认识这个吗?三八年南京,你们师长的杰作。"
少尉的脸色瞬间惨白。李云龙把刺刀插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上,刀尖微微颤动:"现在,说说你们师的任务。"
原来暂七师奉命"清剿"八路军残部,但真正的目标是寻找日军遗留的"特种物资"。少尉提到一个代号"樱花计划"的绝密档案,据说与某种"能改变战局的超级武器"有关。
"铀矿..."李云龙与张大彪交换了个眼神,"继续。"
"师部昨天收到密电,说...说在你们根据地发现了运输痕迹。"少尉的喉结上下滚动,"长官们都很紧张,命令不惜一切代价..."
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李云龙刚站起身,警卫员小陈就跌跌撞撞冲下来:"团长!西哨所遭袭!"
爆炸声像闷雷般滚过山谷。\鸿!特+晓*税~蛧′ _蕪\错~内′容¨李云龙抄起桌上的冲锋枪冲上地面,只见西山方向腾起三团火光——是美制白磷弹!借着刺目的光芒,能看见至少一个连的国军正沿着山脊推进。
"王喜武!带三连守住南坡!"李云龙边跑边喊,"张大彪,把咱们的客人请到前线看看!"
西山阻击战打了整整一夜。国军的美式机枪像锯子般收割着树木和岩石,迫击炮弹把阵地犁了一遍又一遍。李云龙趴在弹坑里,望远镜里映出敌方指挥官的身影——那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用无线电呼叫炮火支援。
"狙击手!"李云龙刚开口,身旁的王喜武己经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无线电,炸得眼镜军官满脸是血。国军攻势顿时乱了套,李云龙趁机带人发起反冲锋。当他们冲上山脊时,发现战壕里堆满了崭新的弹药箱——全是美制武器,箱子上印着"usA"和"1945"。
"发财了!"张大彪一脚踹开弹药箱,抓起挺勃朗宁机枪。
李云龙却盯着山下的公路。月光下,十几辆卡车正缓缓驶离,车厢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更奇怪的是,护送车队的不是国军,而是穿着日军军装的士兵!
"操..."李云龙猛地转向俘虏少尉,"那就是特种物资?"
少尉惊恐地点头:"听...听说是什么实验室设备..."
李云龙一把揪住他衣领:"目的地?"
"天津港...然后运台湾..."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李云龙留下一个排守阵地,带着剩余人马抄近路下山。路过一片松林时,他们撞上了支奇怪的队伍——十几个穿老百姓衣服的人,正用担架抬着几个铁箱子。
"站住!"张大彪的机枪对准了那些人。
领头的是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满脸堆笑:"老总,我们是..."
李云龙突然开枪,子弹擦着老头耳朵飞过——他腰间露出了手枪柄!伪装者瞬间散开,动作利落地寻找掩体。交火只持续了两分钟,但这伙人的战斗力让李云龙心惊——全是训练有素的特工!
"团长!"小陈从尸体上搜出证件,"军统特别行动处!"
铁箱子被撬开了。里面是十二个铅封的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人体器官!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日文写着"辐射实验样本"。?零,点′看*书` ·哽*鑫~最*全`
"731的罪证..."李云龙想起东北那个金属箱,"他们想销毁证据!"
队伍继续追击。拂晓时分,他们在一个山谷截住了最后一辆卡车。车厢里不是设备,而是二十多个奄奄一息的俘虏——有八路军伤员,也有普通老百姓,个个瘦得皮包骨,手腕上带着编号烙印。
"活体实验..."林助教检查后声音发抖,"他们在测试辐射病..."
李云龙让人把俘虏抬到树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同志...前面...有埋伏..."
话音未落,机枪子弹就从山腰扫来!李云龙扑倒在地,看见至少一个营的国军从三面包抄过来。更可怕的是,两辆美制谢尔曼坦克正碾过庄稼地,炮口缓缓转动...
"进雷区!"李云龙突然大喊。
这招出乎所有人意料。所谓"雷区"其实是块荒废的红薯地,根本没什么地雷。但国军坦克手显然信了,急忙转向规避,结果两辆车撞在一起,炮管像麻花般扭成一团!
趁这机会,李云龙带人冲进了山谷深处的一条隐秘小路。这是猎户们踩出来的兽道,连地图上都没标注。国军追兵被茂密的灌木丛挡住,只能胡乱扫射。
"团长..."张大彪喘着粗气指向前方,"看!"
小路尽头是座废弃的煤矿。井口用木栅栏封着,但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屋。李云龙踹开门,屋里堆满了标着日文的木箱——全是医疗设备和文件!
"找到了!"林助教翻开一本实验日志,"这是...活体实验记录!"
李云龙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泛黄的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最下方是张人体解剖图,标注着"辐射暴露72小时后内脏变化"。他的胃部一阵痉挛,想起现代那些关于731部队的纪录片。
"全部带走。"李云龙扯下窗帘布打包,"尤其是带照片的!"
他们刚撤出煤矿,国军的侦察机就出现在头顶。李云龙让人用树枝伪装成难民,大摇大摆地走在山路上。这招居然骗过了飞行员,飞机转了两圈就飞走了。
傍晚时分,队伍回到根据地。总部派来的联络员己经等了半天,带来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楚云飞的358团在太原起义了!
"老楚?"李云龙差点打翻茶缸,"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凌晨。"联络员递过密信,"他扣下了准备运往台湾的三车日军生化武器。"
信是楚云飞亲笔写的,字迹潦草得像在奔跑中完成:"云龙兄,见字如面。今日方知何为民族大义。358团全体将士己易帜,盼兄速来接应。又及:那坛杏花村还留着..."
李云龙把信凑到油灯上点燃。火光中,他仿佛看见楚云飞站在太原城头,白手套依旧一尘不染,只是臂章换成了八路军的标识。
"集合队伍。"李云龙突然起身,"连夜出发!"
"去太原?"张大彪瞪大眼睛,"那可是国军重镇!"
"不止。"李云龙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把这个带上。"
箱子里是他们在东北缴获的日军绝密文件,包括铀矿提炼技术和731部队活体实验记录。李云龙用油布仔细包好,绑在了自己背上。
队伍出发前,私塾先生带着乡亲们来送行。老人捧着一碗浑浊的米酒:"李团长,这次..."
"放心。"李云龙一饮而尽,"打完这仗,回来教孩子们认字。"
夜色如墨,只有北斗七星指引方向。李云龙走在队伍最前面,右腿的旧伤疼得像刀割。路过一片坟地时,他看见几个黑影正在挖坟——是国军特务在搜寻"日军遗物"!
"别管他们。"李云龙示意队伍隐蔽,"正事要紧。"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血液凝固——特务们撬开的正是武工队那个小战士的坟!月光下,戴眼镜的特务头子从棺材里捡起那支锈迹斑斑的钢笔,仔细端详着...
"我操你祖宗!"李云龙再也忍不住了,端起冲锋枪就是一梭子!
特务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组织反击。更糟的是,枪声引来了附近的国军巡逻队。李云龙带人边打边撤,首到被逼到一处悬崖边。
"团长!"张大彪指着崖下的河,"跳吧!"
子弹呼啸声中,李云龙最后看了一眼那支钢笔——它被特务头子攥在手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然后他纵身跃入漆黑的河水,背上的文件箱沉得像块石头。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李云龙拼命蹬水,却被激流裹挟着撞向礁石。右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栓子站在河岸上,手里举着那支木枪...
"团长!"张大彪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用肩膀扛着他,硬是游到了对岸。
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五个人。李云龙跪在河边干呕,吐出的全是血水。文件箱还在,但里面的资料己经湿透。
"晾干还能看。"林助教小心翼翼展开纸张,"关键是..."
"关键是老楚等不及了。"李云龙望向太原方向,"改走山路!"
他们在黎明前赶到了预定接应点——一座废弃的砖窑。但窑洞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弹孔和几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李云龙捡起地上的弹壳——美制汤姆逊冲锋枪,弹壳还带着余温。
"出事了..."张大彪检查着地上的车辙印,"至少一个连的兵力。"
李云龙正要说话,窑洞深处突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他们撬开一堆砖块,发现下面是个地窖——楚云飞的白手套从缝隙中伸出,上面沾满了血!
地窖里除了楚云飞,还有七个晋绥军士兵,个个带伤。楚云飞的左肩被子弹贯穿,但腰板依然挺首:"就知道...你会来..."
"那坛酒呢?"李云龙扯下绷带给他包扎。
"被炮弹炸了。"楚云飞苦笑,"不过..."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盒,"这个比酒值钱。"
铁盒里是张微缩胶卷,记录着国军与日军秘密交易的证据——用东北的矿产和工厂换取"特种武器技术"。
"难怪急着灭口。"李云龙把胶卷藏进鞋底,"能走吗?"
楚云飞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358团...还剩多少人?"
"外面七个,加上你八个。"
晋绥军团长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决绝:"走!"
队伍继续向山区转移。李云龙和楚云飞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后,两个伤痕累累的老兵像极了当年在晋西北并肩作战的日子。路过一片高粱地时,楚云飞突然问:"还记得苍云岭吗?"
"记得。"李云龙咧嘴一笑,"你欠老子两百发子弹。"
"下辈子还。"楚云飞望向远处的地平线,"看,天亮了。"
1946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这支残破的队伍身上。李云龙数了数,算上伤员还剩二十三人。但他们背着的不是普通的行军包,而是一个民族的苦难与尊严,是足以改变历史的铁证。
怀表在口袋里嘀嗒作响,白手套染成了暗红色。李云龙知道,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前方。但此刻,他只想带着这些活着和死去的弟兄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