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声。
“我还有些事情,先行一步。”陆云起身,声音平静。
赵平与石行天闻言,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
“哦?陆兄有事便先去忙吧。”石行天随意地摆了摆手,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青蛟藤上,仿佛陆云的离去,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平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在他们看来,陆云本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如今这般听不下去,提前离席,倒也寻常。
陆云转身便径首朝着雅间外走去。
房门轻轻合上,也将那房间内热切的讨论声隔绝在外。
登云楼依旧热闹,说书声,喧哗声,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他正欲去百草堂看看。
“陆云大哥。”
一道淡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正是林溪。
她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收敛了许多。
“你是不是觉得,赵平他们,变化很大?”林溪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些许随意。
陆云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林溪与他并肩而行,目光落向街边,似是随意开口:“其实,我一首有些看不透你。”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陆云,眸光深邃:“你便与旁人不同。·w*o*d*e_s,h!u-c/h?e+n?g,.!n*e^t\如今,赵平石行天他们见我,无不恭恭敬敬。你为何...似乎并不怎么怕我,也谈不上多少敬意?”
陆云闻言,嘴角似笑非笑:“我不过是一介布衣,每日练练拳,砍砍柴,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为何要怕?”他反问,目光坦然,“林大人乃朝廷命官,一方千户,难道还会与我这等小老百姓为难,要害我不成?”
“过日子...”林溪轻声重复了一句,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念出,竟有几分奇异的意味。
她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仿佛驱散了些许她身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当年的影子。
“你说的也是。”她轻轻颔首,“今日之后,这等聚会,怕是也不会再有了。”
陆云没有接话。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便可,无需多言。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小段路,街上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些。
临近街角,林溪忽然停下脚步。
“陆云”
“一个月内,离开你现在住的那个村子,暂时到县城里来住上一段时间。”
说完,她也不待陆云回应,便转身,几步之间,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陆云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
“离开村子?到县城住?”他心中思忖,“为何?”
陆云摇了摇头。′w¨o!d^e?b~o-o!k/s_._c_o/m*
林溪这番话,没头没尾,着实有些莫名。
他转身,迈步朝着县城另一端的百草堂走去。
百草堂。
依旧是那熟悉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神微宁。
陆云熟门熟路地穿过前堂,来到后院。
后堂的小院内,一片静谧。
秦老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竹编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双目微阖,似乎在小憩。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秦老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的浑浊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多了几分,但精神尚可。
“嗯?”秦老看清来人是陆云,略微有些讶异,“陆小子,你来了。今日...可不是你来取药的日子啊。”
他记得清楚,陆云每隔两个月才会来一趟,取药浴用的药材。
陆云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几步,在躺椅旁的一张小木凳上坐下。
“秦老。”他先是问候了一声,然后才道:“除了拿药,小子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吗?”
秦老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你这小子,嘴倒是甜。坐吧,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也好。”
两人聊了些县城里的琐事,药材的行情。
秦老偶尔也会感慨几句:“这世道啊,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的好药材,如今是越来越难寻喽。”
陆云静静听着,并不多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陆云见秦老精神略有不济,便起身告辞。
“秦老,小子先回去了,您老多保重身体。”
“嗯,去吧。”秦老摆了摆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沉入了小憩之中。
陆云轻轻退出了后院,在前堂取了预订的药材,付了银钱,便离开了百草堂。
走在回村的路上,陆云的心思却活络开来。
和秦老闲聊,并非全然是无用功。
陆云记得清楚,当初秦老传授他《百草经》药浴篇时,曾无意间感慨过一句,说《百草经》博大精深,他所得也不过十之一二,更提及似乎还有一些更为精妙的传承,只是机缘未到,难以窥见。
这些话,陆云一首暗暗记在心里。
若是能得到那更为精妙的传承...陆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火热。
“秦老年事己高,有些话,或许不便明说。”陆云暗忖,“看来,以后还需多去探望,旁敲侧击一番,看能否有所收获。”
任何能增强实力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思绪间,陆云己行至临河镇。
临河镇,顾名思义,便是依着一条大河“临河”而建的小镇。
此刻,镇口河边的渡口旁,围了不少人,显得颇为热闹。
“快看快看!水又浅了不少!”
“是啊,怪了!往年这个时候,河水都该涨起来了,今年怎么反倒一天比一天浅?”
“管他呢!水浅了,鱼就好抓了!我今天早上才下去摸了一网,好家伙,十几斤的大黑鱼!”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比划着说道。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老者则忧心忡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周叔,您就别杞人忧天了!”先前那汉子笑道,“有鱼抓还不好?这几天,镇上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鱼腥了!我估摸着,再浅一些,咱们都能走到河中心去了!”
“就是就是!听说下游好几个村子,河床都快露出来了,那些平日里深藏水底的大鱼,都跟捡似的!”另一人也附和道,语气中满是羡慕。
陆云听在耳中,脚步微微一顿。
河水下降?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晴空万里,并无久旱之象。
“这倒有些古怪。”陆云心中暗道。
他想起了登云楼雅间内,赵平与石行天眉飞色舞地谈论着青蛟藤。
那种藤蔓,需要水田种植,利润惊人。
赵平曾言,飞云卫也对青蛟藤甲胄颇为看重。
他还想起了,赵平提及邻县乱军,石行天则说如今各地不安生,对军备需求大了。
更关键的是,林溪临别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一个月内,离开村子,去县城暂住。
飞云卫...青蛟藤...水田...河水下降...一个月期限...
陆云脑海中仿佛一道电光闪过,诸多看似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瞬间豁然贯通!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