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被昨日法会上的事扫了兴致,一早便摆起龙辇,起驾回了京都健康。
玄机一直送到淮水河畔的望川渡,看着天子楼船起了航,才回到宝林寺。
他此时刚在蒲团上坐稳,手捻佛珠盯着桌上那道天子手谕,霍启经沙弥通报,走进了禅房。
“大师。”
霍启敬了佛礼,笑道,
“陛下已下了手谕,让各寺广印佛经祈福,还特别说明让大师总领此事。”
玄机并没抬头,盯着萧衍留下的手谕,手里佛珠轻轻捻动,
“此事重大,非我一人之言可以定夺,荆州诸庙之事,还得请各位同门共同商议。”
呵...
这老和尚胆子忒小,生怕被人说一点闲话。
我再给他加点筹码,看他动不动心。
“下官以为,既是为天子祈福所用,那这重制的佛经就应该广结善缘。”
霍启转过身坐在椅子上,
“在佛经扉页上注明为圣上祈福所用,让那些大香客们进了香火,把佛经请回家去。”
这话说白了,就是拿“为皇帝祈福”做噱头,让那些腰缠万贯的大香客们,愿意花银子买经书。
这样一来,各寺也能多进一些香火钱,大家都有银子赚嘛,那这件事就好办了。/x·1·9?9-t^x′t+.+c,o_m¨
玄机佛珠捻动不停,思虑片刻,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霍施主此法乃是广结善缘的妙招,甚好。”
霍启拿过桌上玄机抄好的一卷经,盯着看了片刻,轻笑道,
“大师佛法无边,应该广度众生,下官想在每一卷重制的佛经后都加上一本大师亲笔手书的《心经》,让每个请经的香客都能获得大师‘亲笔加持’。”
玄机手上忽然一停,垂下眼睑轻轻摩挲着佛珠。
手书《心经》不过是印坊工匠临摹,不废他丝毫力气。
而且他玄机的法号,也能跟着这些经书一起进入千万香客家中,从此名扬四海。
呵呵...
老和尚的脉门已经被我摸准了。
“扬名”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最大的诱惑。
霍启静静等了半晌。
玄机檀口轻吐,宣了一声佛号,温声道,
“贫僧这几日便召集众位同门到此,共同商议此事,到时还请霍施主到场,向诸僧讲明广结善缘之事。”
这老和尚!
凡是粘钱的事都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霍启满面微笑,施礼道,
“下官静等大师召唤。”
江夏城外,青衫渡,刘家楼船。·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自从书肆开业以来,刘知白便一直没回尚阳,似乎准备一直常住于此。
刘洛水站在刘知白身后,看着沿阶登船的阴丽华。
大伯以为开了书肆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了?
你可是奔着人家盐引去的!
阴丽华会善罢甘休?
刘洛水虽神态举止依然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心里却早已乐的打起了滚。
刘知白微一拱手,
“阴大小姐到此何事?”
阴丽华一身青白缁衣,双手笼在袖间,
“丽华今日到此,想和刘家主做笔买卖。”
刘知白一怔,
“阴大小姐想谈何事?”
阴丽华淡然一笑,
“买码头。”
刘洛水竖着耳朵听到这句话,顿时恍然,心里失望起来。
原来她不是来闹事的...
刘知白最近一直在筹备重制佛经的钱银用度。
光是要筹够给荆州二百多座寺庙印经的材料用度,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他刘氏不像阴氏那样的豪门大姓,仓促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昨日听说天子下了口谕,让各寺广印佛经,知道时间变得紧迫。
刘知白狠狠的一咬牙,卖码头!
要把刘氏名下的码头转让两处,用来当做印经之用。
哪知刚放出风声,阴丽华竟然就登门了。
楼船二楼,长厅内。
阴丽华端坐在桌后,表情祥和看着刘知白,
“刘家主,听闻刘氏要将尚阳和江夏两处码头转让?”
刘知白点头道,
“不错,阴大小姐感兴趣?”
阴丽华唇边露出一抹淡笑,
“今日刚与霍大人商定了盐引数目,以后官盐往来数量不少,自家没有码头总是不方便的。”
刘洛水站在桌边,偷偷瞟向刘知白。
她这话里带着刺,故意气你呢...
刘知白却只轻笑一声,
“我还怕仓促之间,码头无人能收,既然阴大小姐想买,那再好不过了,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刘氏的码头一向生意红火,我要的价格可不低。”
阴丽华侧过头向船栏外望了片刻,侧目看向刘知白,
“我有个提议,既能帮你刘家留住码头,又能让你赚到官盐的好处。”
刘知白顿时来了兴致,眉毛上挑,
“阴大小姐请说。”
阴丽华伸出白皙玉手轻轻拨弄茶杯,
“阴氏贩运的所有官盐,除了自家产的,还可以从你刘氏的盐田购买一半。”
她忽然伸手端起茶杯,抬起清澈瞳眸看向刘知白,
“前提是你要放弃书肆,放弃重制佛经这件事。”
刘知白怔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道,
“阴大小姐未免太小看我刘知白了,我怎么会为了蝇头小利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再说阴氏不也正与霍大人合作么?”
忽然,他笑容一敛,
“我既然有直接和霍大人合作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做你阴氏贩盐的下家?”
他这两句话说的锋芒极露,阴丽华却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起身来到船栏边,望着江水叹息道,
“这是你刘氏唯一能参与盐业的机会。”
刘洛水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偷偷瞧向刘知白。
她在威胁大伯。
这女子好霸道!
刘知白看着阴丽华纤细挺直的背影,沉默片刻,温声道,
“刘氏如今只想先做好印制佛经一事,至于盐引...日后再说吧。”
楼船外,一条鲤鱼跃水而出,却被掠过的鱼鹰一把抓住,振翅带向远方。
江夏城,镇北将军府,书房。
李庆之满面厉色坐在桌后,看着桌前几名亲兵,沉声道,
“记住,决不能让文氏父子活着到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