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这个时间,家家均已熄灯闭户,可离县门不远的医馆却还点着一盏烛灯。
几个刘氏婢女正围着刘洛水忙前忙后,她已退了烧,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清醒了一会便又睡着了。
霍启悄悄松了口气,走出医馆。
刚在石阶上坐下,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他身旁路过,那人垂头丧气的牵着马,脚步却十分匆忙。
“阴禄?”
霍启叫住那人。
此人正是阴邵宗派来尚阳寻找阴丽华的家奴,他马不停蹄赶到关家,却得知阴丽华早已返程,时间上算来也许已经到了江夏。
阴禄听见有人喊自己,回过头,顿时咧嘴笑道,
“霍大人!”
急忙走过来。
霍启听他说完望川渡的情况,也不禁十分焦急。
妈的!
我第一艘盐船就出事了?
随即心里又怀疑起来。
阴丽华跑到尚阳弄什么幺蛾子?
莫非又是为难刘氏来了?
起身拉过马缰,
“把马给我,我先回去!”
江夏,望川渡。
李三围着阴丽华打量了一圈。
见她穿着素净,浑身上下一样簪环首饰也没有,与一般的豪族女子十分不同。
长相确实如传闻那般清丽出尘,宽大缁衣难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一对峰峦饱满的酥胸,两瓣高挺紧致的翘臀,看的李三垂涎欲滴,
“小美娘,认得三哥么?”
阴丽华并不答话,挺身而立,一双清澈瞳眸静静的盯着他。^y¢e`x,i?a′k-e·.?c!o^m¨
李三渐渐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收起淫笑,撇嘴哼道,
“阴家主既然把你盼回来了,那你说吧,刚才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阴丽华垂下眼,瞥着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阴邵宗,
“站起来。”
语调平和,声音也不如何响亮,阴邵宗却浑身一颤,急忙爬起身站到她身后。
阴丽华满面温润,秋水般的眸子扫过黄韬、李三两人,
“盐引,你们想都别想,那一千两的借据,也要给我拿回来。”
李三一怔,脸上渐渐浮现出怒意,呲牙狠笑道,
“臭娘们儿作死么?信不信我一把火烧死你?”
阴丽华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淡笑,
“今日要死的...是你。”
仓库外,忽然响起冲杀声。
阴氏私兵举着火把,撞飞路障冲进码头。
私兵们持着半人高的熟铜盾牌,将漕帮众人撞得东倒西歪,盾牌缝隙间,缠链短棍专攻膝盖腘窝,一路向仓库推进而来。
“你...你敢在码头动私兵!”
黄韬瞪大了眼指着阴丽华大吼。
在此处动私兵,可是要冒着被扣上谋反罪名的风险。
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俏丽佳人竟如此大胆。
阴丽华眼帘低垂,指尖轻轻捻着佛珠,淡然道,
“阴氏养私兵,就是为了保自家安危,有人敢打我阴氏的主意,我便叫他死。*x~z?h+a-i!s+h,u!.~c¨o_m-”
砰!
仓库西侧突然传来木料断裂声,阴氏私兵破窗而入。
“保护家主!”
为首的汉子声如滚雷,手中缠着铁链的短棍带起呼呼风声。
私兵们拿着铁索链条向阴丽华靠拢...
仓库外,空地,天光微亮。
即便这些干惯重活的劳力们身强体壮,也终究不是私兵的对手。
天将亮时,阴氏私兵终于控制住了场面,手持兵器围成半圆,盾牌相接如铁壁,将百余名漕帮劳力困在核心,李三更是被反绑双手蹲在阴丽华脚下。
缁衣丽人将佛珠慢慢绕回纤细手腕上,袖中伸出白皙玉手,拿回那张一千两的借据,双手交错翻飞,借据化成无数碎片散落进江里。
黄韬面无血色,站在一旁。
李三却无丝毫惧色,蹲在地上阴笑着看向阴丽华,眼中透出一丝狡诈,
“好带劲的疯婆娘,等再过一阵,三爷我要去大牢里玩你!”
阴丽华望着滔滔江水,轻声道,
“你去江里找河神玩吧。”
言下之意,竟要将李三沉江。
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何人在此作乱?造反么!”
码头入口处,李庆之带着兵马冲了进来,
“阴丽华?”
他一手扶住长剑,沉声道,
“阴氏私兵围困百姓,你是要造反么?”
阴丽华双手笼回袖中,微微躬身,
“阴氏围困的不是百姓,是暴动的乱民。”
李庆之蔑笑一声,
“是不是乱民,本将军说了算。” 向身边兵马挥了挥手,
“阴氏作乱谋反,抓回去严加审讯!”
见对方拿着刀枪靠近,阴氏私兵举起盾牌排成一列挡在阴丽华身前。
清丽佳人淡然一笑,
“镇北将军乃是镇守北境的军官,这里是昭信候的封地,应由侯府典卫维护治安,你有何权利管辖?”
李庆之连鬓剑眉拧在一起,冷哼道,
“昭信候糊涂透顶,上任典卫死后一直没另派新人,本将军为了百姓着想,只能勉为其难替他管一管。”
阴丽华垂下眼帘,纤纤玉手轻抚佛珠,
“将军越权,丽华不会束手就擒。”
李庆之暗暗衡量双方实力,见己方人马与阴氏私兵人数相当,略一犹豫,向身边亲兵吩咐道,
“把破字营调来,本将军要射杀了这群乱贼!”
江夏城外,官道。
霍启策马狂奔。
我第一艘盐船就出了事...
不论是我还是阴氏,和漕帮一毛钱瓜葛都没有...
到底又他妈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
“大人!霍大人!”
远处官道上,一个人影向他跳脚招手。
等霍启走近了些才看清,这人竟是刘普。
来的正好!
我刚还想着要去找到他...
霍启一拉缰绳停住马,
“刘兄来的正好,我刚还要去找你!”
刘普喜笑颜开迎上来,
“恭喜大人!升官啦!”
说着从身后兵丁手里拿过包裹,取出一套甲胄。
啊?
升官?
片刻后。
霍启拿着委任状,心里狂喜。
我当了典卫就能名正言顺维护治安...
漕帮这帮杂碎,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江夏城,萧记绸缎庄,后堂。
侯府三总管一早便起了床,站在鸟笼前看着他心爱的虎头凤。
他撅起嘴想打声口哨逗弄鸟儿,可惜他已缺了颗门牙,嘴里漏风,怎么也吹不响。
每当这时,他便会阴毒的想起霍启的脸。
“二伯。”
当初被霍启赶走的赵工头走到身边,
“我回来了。”
三总管锊了捋鼠须,斜目瞟着他,
“怎么样?”
赵工头凑过来,悄声道,
“我登船后,发现他竟然也在船上!”
三总管顿时舍了鸟儿,急忙转过脸,
“宰了他么?”
赵工头摇头恨恨道,
“可惜叫他跑了!”
三总管鼠面一沉,
“废物!”
赵工头咬牙道,
“但是我凿沉了船,他一船的书都叫我沉到江底去了!”
三总管猛地折断逗鸟的草棍,冷哼道,
“一船书才值几两银子?盯住他的盐船!”
“晓得,我定要他的每一船盐,都沉到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