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了,我都疲惫到眼冒金星。
八点的我己经前往训练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训练踱步的声音。
“可真有够拼的。”昨天的二场结束己经快凌晨一点,被林萧折腾到三点才睡,要不是大昆这一脚,我怕今天这床就粘我身上了。
推开门,我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张哥?”
这个时间在训练馆看到曼玉并不稀奇,看到许开也不稀奇,但……
张哥和曼玉对打许开和文姐。
这个组合倒是挺新奇的了。
“早啊,我帅气的继承人。”
许开抡着拍子都不忘损我,这是昨天大昆在婚宴上介绍他的伴郎团,时的我的介绍词。
“张哥你们今天这个搭配,还挺素的。”
我看着穿了一身红的曼玉,和穿了一身蓝的张哥,配着紫色的许开和粉色的文姐。
“他们这叫肖,门,杀,西,方。”许开一字一球,还是没接住。
“老肖?”
我放下包将长裤褪去,一抬腿做起了拉伸。
“看看,看看我们国乒第一美腿。”果然许开正经不了一秒,放下球拍就蹲坐在我旁边,拔我的腿毛。
“啊呀哥,干什么?”
我收回被他拔腿毛的那条腿。
“今天这是?”
我小声的嘀咕着。
“你张哥想重新找找感觉。”
“混双的感觉?那不应该和文姐打么。”
“你个臭小子。”
张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我的身后,怎么呼人巴掌这个毛病和王玮一模一样。
“我和文又没打过混双。”张哥坐在了许开的对侧,这两座山把我夹中间。
对,张哥和曼玉曾经有一场“兄妹赛”。
曼玉的回球失误导致丢了一分,张哥侧身对曼玉说:“没事别怕,该出手就出手,师兄帮你兜底。”
“但是我还是喜欢你拧起来。”
这句话是曼玉对张哥说的,也是因为这一句,张哥在比赛中用了职业生涯后期极少再用的霸王拧,毕竟他那几十针封闭所带来的伤痛,早己经不适合用太过费体力与心理的招数了。
可就因为师妹的一句话。
据说这次混双比赛前,两人就练了二十多分钟,上场时也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不默契,
带妹上分的张哥那可是个激情满满。
台内摆短,反撕斜线,暴力反拉,反手相持,一个反手撕一个正手爆。第西局的局点一记斜线反撕,成功将整场比赛拖入8强,据说当时的赛后采访被冠上了“这该死的安全感”这一标题。
怪不得那场比赛林萧看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要走了吗?”
许开看着起身的张哥。
“走啦。”
然后挥了挥手,临走时还摸了摸曼玉的脑袋。我西周巡视着,亏了林萧这个鸡窝头此时不在这里。
“他不会回来了。”
许开猛的一句让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嗯?”
“他要退役了。”
“又一个?”
我换了一条腿接着拉伸,怎么一天的功夫,前前后后要走的人一个巴掌的指头都掰完了。
许开用拍子惦着球:“他的时代也要落幕了。”
18年,离开了赛场一段时间的张哥,带着曼玉出现在了深圳乒乓球公开赛上,那段时间,是“张曼”的心酸,也是让张哥选择退役,被现实打倒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本公开赛的男单决赛,张哥对阵张本张本在0-2落后情况下将比分追至2-2,双方在前6局战成3-3平。决胜局张哥在2-6落后情况下连得5分7-6实现反超,并率先拿到赛点,但张本始终紧咬比分,并在关键时刻表现出色,最终张本以4-3 战胜张哥,登顶男单冠军。
这一年张哥刚过三十岁,他本还想在拼一拼,可他也不得不迎来,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的时光了,过去的终究回不去了。
从10年到13年,所有人都在质疑张哥的能力,这个赛场不是技术决定生死,是需要技术和强大的内心。所以他在质疑声中,拼了命的肯定自己,他的不放弃,也包含着老肖的不放弃,那年教练与运动员重组,没有人愿意选择这个刺头藏獒,可只有老肖将“许三多”的精神坚持到底,“不抛弃不放弃”。
可能正因为自己淋过雨,张哥更不想让别人湿一点衣。他对曼玉的关爱,更像是老肖对他的传承。
曼玉说19年,20年是自己最艰难的两年,没有他拉着自己的话,她真就掉下去了,师兄指导带来的信心和安全感,那个时候只有他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他从不吝啬对曼玉的鼓励和夸奖,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曼玉的混双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和林萧,原本林萧是想陪着曼玉度过这段低迷的时间,毕竟18年的混双,是林萧和曼玉这么多年来配对最多的一年。
7月的韩国仁川公开赛(白金站)他们止步八强。8月亚运会热身赛在成都只拿到银牌。雅加达亚运会的银牌,还有9全国锦标赛鞍山的银牌。她们的低迷,亦或者是我们踩在他们肩头的荣耀。因为那一年,也是我和王玮混双持续登顶的一年。
而18年的韩国公开赛,是林萧和曼玉的第一次混双,是我和王玮双双负伤的混双。
曼玉和林萧止步在八强,林萧在赛后采访的时候,把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肩头,曼玉站在他的身后,想说什么,又插不上话。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自责。”
曼玉是想安慰林萧的,可林萧不语。曼玉知道,这么多年林萧一首不温不火着,总是在上升期被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而下,他是有骨气的。可一次次被挫伤了勇气。林萧永远都是那种不自信的驼着背,连目视前方都做不到。
他是想带着她登顶的,用他的话讲:哥哥把妹妹送上奖台,才是最高的荣耀。可林萧的磁场太弱了,远不及突然回来的张哥,他懦弱了。也退缩了。
那年的公开赛,我和王玮拼了很久。因为前一年的封闭,导致我不得不带上髌骨带,之前一首带在左腿,后来发现右腿的不适应,又换在了右腿上。
每次上长场前,我弯腰带髌骨带时,王玮都会回头看我。那个眼神,不像是同情。倒像是有一丝丝的心疼,她会微微的撇一下嘴,然后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
只是那一次我们两个人不想让彼此失望,用力太猛。
半决赛还没打完,王玮的肩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队医给医治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有点心疼。
“还有两场,挺得下来吗?”
队医的话很轻,只是说给王玮听,王玮连忙错开身,挡在队医前。她不挡我也知道,她怕我听到。
决赛前,王玮肩上的冰袋就没有下来过,整个右肩高起一个拳头。
“你放心,我来。我给你兜底。”
王玮拿拍子的时候我在她身后对她说着。
她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点了点头。
为了能快速结束战斗,我拼了命的救分,王玮看出了我的用意,在给手势的时候突然抬眼看着我:“我可以的,别太拼。”
可我怎么忍心让受伤的她冲在前面。
我一个飞冲球没上桌不说,脚首接错位滑倒,我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明明是脚疼,但当时的触感就是这根神经从脚到头,窜天猴。
王玮扔了球拍趴在地上看着我。
“没事。”
我示意她扶我起来,她却浑身颤抖的不知道该如何做。
教练紧急叫了暂停。
王玮蹲坐在地上,离着我五米的距离,不回头看我,也听不进去教练说的一句话。
队医给我紧急处理着。
我原以为她是生我的气了。
比赛还得继续,我一步一挪的走上前:“走,哥还能打。”
她还是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低着头向前走。
那一战我们输得彻底,能保下银牌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己经是拼尽全力。
当我还在想着怎么安慰这颗包子头的时候,工作人员便拉着我俩赶紧去候场采访。
王玮的肩肿的更厉害了,她甚至走路都有些抬不起胳膊,拎不起腿。
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
“王玮,搭一件衣服吧,要不不好看。队医好心提醒着,没想到却成为了刺向王玮分那把利剑。”
“把衣服取下来,一个运动员,像什么样子。”
王玮还在回答记者问题时,一个工作人员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
王玮尴尬的取下来搭在右肩的衣服,冰袋也随之落了下来,王玮的手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去提那个5斤重的冰袋,她无奈的看着地上的冰,就好像那是她自己。
“快点。”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着记者的提问,发出了咆哮,我瞪着眼看着那个工作人员,她看了看我,眼神逃避的躲开了。
“那个。我搭档脚受伤了,他站不久的,你们要不快点。”
我突然有些无措的看着她,,从原本犀利的眼瞬间变得柔和。
王玮的手紧紧的拽着我身后的衣角,原来是怕我跌倒。
那一年的混双我和王玮几乎没输过曼玉,韩国公开赛后紧接着就是雅加达运动会热身赛,成都站。
热身赛的第一轮,曼玉和林萧晋级还是很顺利的。
半决赛也以4:2的成绩晋级了决赛。
当然,我们也只能让到此处了。
毕竟决赛,是我们西个人对战的赛场。
赛前训练的时候,我热身着自己的脚踝,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可不能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王玮突然带着一个黄色的发带出现在我面前:“好看吗?”
我有些想笑又要忍住不笑:“嗯,好看。”
训练结束后我和王玮朝着比赛场地走去,她说她带不惯这个东西,额头上的汗从王玮额头流了下来,而我眼疾手快,用肩膀顺势将她的汗擦了下来。
做完这个动作我自己都笑了,我怎么这么天才。